色很淡,它那麼修長美麗,握過國之重器、握過心上人的手,染了親人手心的冷汗,仍舊顯得很乾淨。
只有他順著掌心縱橫交錯的紋路和涔涔流淌著鮮血的青筋,看出了潛藏其下的陰詭顏色。
有聲音自東山之上傳回來,說“這如何還能稱‘道’”,說“我不為,是因我不屑”。
話語交織,紛亂一片,他閉上眼睛企圖靜心,卻在黑暗中看見宋瀾握著短劍刺進他的胸口,畫面倏忽一轉,手中的劍又變為硃筆,他握著那筆,在卷宗上緩緩地寫下一行字——宮人供述寧樂公主宋枝雨為皇后遇刺禍首,臣舉證良畢。
元鳴見他久久不答話,心中不免一凜,正欲再問,卻聽葉亭宴自言自語道:“是了,我同他,也是沒有什麼分別的……”
他倚著馬車內壁,想起逯恆,想起林召,縱然他上書保全了林氏三族,可這其中折損,又豈是能夠算盡的?
隨後他想起暗無天日的獄中一月,想起被摧毀的半生,恨意與茫然交織,一時無從落筆。
最後一切聲音陡然消失,恍然中他似乎回到了當年被葉三帶著的死士拼死從內宮救出來的時候,那時他就是這樣倚在馬車的車壁上,遍體鱗傷、雙目失明,車從人聲鼎沸處過,他聽見有人在外齊頌一首詩,每一個字他都聽在耳中,就是不能理解它們是什麼意思。
哀金天,幽冥杳杳出青兕,招魂直上碧霄間。
你們為誰招魂?送誰去往碧霄雲間?
靖和四年,端午前日,寧樂
長公主宋枝雨病逝府中,秘不發喪,秋時方聞死訊。()
公主少即嗜文,性情張揚,後不知為何閉門謝客、一生未嫁,世人猜測,或許是因為她一生中最聞名的一首詩釀出了流血慘案,公主過於自責,最後才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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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些猜測最終都如浮雲般流散,湮滅為了史書上一個簡短的“薨”字。
天狩三年,除夕方過,元月仍是淒冷,疏星淡月。
皇帝的病已經繾綣了一月有餘,太醫院院首連老師父都請了回來,仍不見幾分起色。
上元前一日,宋泠領諸皇子皇女侍疾時,提請罷了今年的汴河大祭,改為祈福禮。
宰輔出言反對,稱禮不可廢。
皇帝斟酌再三,還是執意要皇太子代行大祭,其意眾人皆知——皇帝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衰老,以及將要死亡的事實,開始為新皇登基造勢了。
宋泠加禮服後重來拜別,御駕從乾方殿蜿蜒而去,宋枝雨隨著眾人下跪,山呼“千歲”。
她並無多少意外,宋泠十二歲便加封了皇太子,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不僅有美譽、有民心,還頗為照拂兄弟姐妹,內廷之中都無人生過同他奪嫡的念頭。
只有儲妃討厭了些——蘇落薇同她自小認識,是她在皇庭中鮮少遇見的、不肯讓著自己的世家女,後來甘侍郎入宮,她們二人比文墨比書藝,最後她敗下陣來,與她結了樑子。
不過說起來,這些樑子都是小兒女好勝心罷了,宋枝雨在府中寫字時,還恨恨地想,落薇應該能做個不錯的皇后,而她定然沒有如同皇后一般風光的機會,只能白白認下甘侍郎的選擇。
想來真是不甘心啊。
宋泠出宮之後,宰輔攜政事堂幾位老大人來拜上元安康,隨後相繼出宮,皇帝病著,上元家宴辦不成,諸位皇子皇女便也被遣出了宮。
臨走之前,皇帝的精神好不容易好了些,倚在床榻前對大家和顏悅色道,正是年來佳節,何必拘在宮中?
最後只有尚未立府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執意留了下來。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