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要安慰的人,是他自己。
因為失去母親的那種痛,他也曾經感受過吧。不是親生卻比親生的母親更加親近和依賴的人。一樣那麼年輕,那麼蒼白,那麼溫柔,那麼無奈的委曲求全活著的母親。他們的母親,像紫禁城的天空中黯淡的流雲一樣,在某個瞬間,靜靜的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可是母親離開了,獨自留下的孩子,要承受多少痛苦忍受多少艱難才能繼續走下去。前路漫漫,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恪寧退出來的時候,輕輕掩上了門。有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的回想初次看到他的情景。安靜,沉默,隱藏的很深的憂傷,很清瘦的身體和讓人不敢親近的神情。是不是第一次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和見到其他人不一樣呢。因為在冷漠的表象之下,有著一顆難以言說的火熱的心。因為掩蓋起來,才更讓人小心翼翼的想去接近。
因而,她見不得他傷心。
翌日,宮裡來了人。恪寧還正納悶間,外面跟著董嬤嬤進來的正是靚兒。
“呦!這不是乾清宮的紅人兒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都要應承不起了。”恪寧說笑道。心裡卻明知她為什麼而來。因為是老熟人總不見面,忍不住玩笑起來。
“你除了耍嘴,別的都不知曉嗎?”靚兒臉一紅,將恪寧手一拉道:“你這裡是清淨福地,全北京城不過只有這一處罷了。”說著眼向後一撇,恪寧會意,引著她向後面來。萬福閣東廂是恪寧平素寢臥之處。靚兒隨著她進來,尚未進門,已聞到一陣悠悠闇香,卻並不像平日宮中常用的。氣味飄忽不定,若隱若現。進得裡面,只見屋內敞闊透亮。當地只擺了一張花梨大理石案,案上幾方寶硯,幾部書而已。書架上皆滿滿累著書。七寶螺鈿床上吊著水墨字畫的帳子,放眼望去,甚是素淨。
“你年紀輕輕,這裡何妨多用些新鮮顏色的,看著也喜氣。況且,自打有了暉兒,更該多避諱著些才是。”
“不妨事,你別竟說閒話,來這遭總該有正經事情的!”恪寧笑道。
聽她如此說,靚兒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還不是因為十三阿哥。萬歲爺覺著既然這幾日十三阿哥身子不好,就先留在你們這裡,讓我過來幫著照看些。這幾日也要在你這裡叨擾了。”
“怎麼說這樣外道的話。”恪寧巴不得她留下來。這下正中下懷。喜得拉著她的手不放。當夜等著幫胤祥喂完藥,瞧著他睡了。恪寧便邀靚兒到自己這邊來。還像過去年少時同在乾清宮,坐臥一處。
“在那裡還好嗎?”恪寧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像是年幼時候在悠悠深宮裡度過每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那樣。
“偶爾也還是會害怕的。咱們這幾個人,除了去了的茯苓姐,其他又都在各宮中,難得一見。你是特例,姐妹幾個早知你是萬歲爺看中的人,四阿哥又是那樣好的人,惟雅又有太后她老人家的恩典。你們這樣的福氣,只是羨慕不來了。我只盼著遲早放出去,父母身邊再盡孝道好了。”
“你還只是和我打馬虎眼,天大得福氣在你面前,只是你當沒看見而已。哪怕你露出一點心意,說不定就有鳳冠飛過來了。”恪寧翻了個身,靜靜注視著靚兒,“你說心裡話,願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靚兒似乎有些遲疑,張了張嘴,又把話嚥了下去。
“我不想那些,累了,咱們睡吧。”
她話音剛落,只聽外面急促的腳步聲。董嬤嬤在外間道:“主子,前面說十三阿哥又燒起來了,四爺請您和靚兒姑娘快過去呢!”
恪寧靚兒一骨碌都翻身坐了起來。忙換衣裳向前院去。
二人來至胤祥處,只見胤禛正坐在榻邊,面色鐵青。見靚兒跟進來,忙又閃過一邊。向恪寧道:“不知怎麼了,服了湯藥,忽然又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