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我驚訝地看著丫丫。
是啊,老鼠。丫丫說,我多麼想像老鼠一樣藏匿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不管孤獨,不管寂寞,也不管陰冷和潮溼,一個人靜悄悄的,哪怕死去。
我心裡顫悠悠的,說,丫丫,老鼠活著也有老鼠的悲哀和憂傷啊,他們所承受的,作為人來說,不一定就能承受得起啊!
丫丫不解。
我說,丫丫,我現在才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間上的所有生命,都活得非常艱辛。這生命,好像本來就是一個艱辛的過程,因為他們身上承載的有責任,有慾望——尤其是慾望,那是傷害生命的利器啊。
丫丫說,你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啊。
我說,這麼些日子我一邊掙扎在生死邊緣,一邊就在思考這個關於生死的問題。
有答案嗎?丫丫問。
我說,沒有答案,我還沒有找到。
認識你這麼久,你很少有像今天晚上說這麼多話的。丫丫說。
我嘆息一聲,說,其實我以前是一個非常嗦的傢伙,但是我的那種嗦是自言自語,我沒有聽眾,所以沒有誰會討厭,也沒有誰會喜歡,一張嘴巴就像燒開了的水壺,咕嚕咕嚕難得消停下來,但是轉念一想,卻又不記得自己都嗦了些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呢?丫丫問我。
我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生下來就這樣。那個時候,除了我的祖母,這個世上好像就再沒有誰在乎我了,我彷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你的父親和母親呢?丫丫問。
我的心陡然疼了起來,我想起了那隻向我靠近,但是被我冷漠地拒絕的蒼老的老鼠——我的母親,她現在又在哪裡呢?除了她狠心地拋家棄子留給我的傷痛記憶,和那日見了她那蒼老而哀傷的面容,之外的其他,我一無所知了。我輕輕地吁了口氣,說,我的父親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他喜歡喝酒,有一次酒醉了,不小心,就死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現在可能,可能也——死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丫丫說。
我說,沒有什麼的,你就是不問,我也沒辦法迴避開的,因為都已經發生了。
你比我勇敢啊,東郭。丫丫說。
我苦笑起來,說,丫丫,在悲傷面前,沒有誰是勇敢的。我在想啊,那些所謂的勇敢,就是無論面對多麼慘烈和巨大的悲傷他都不會逃避,而是直接面對,因為他知道,那根本無法逃避,也無法自己選擇。
杯子裡的燭火一盞接著一盞地熄滅了,我們深陷於黑暗裡。但是我卻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坦然和安靜,我就像是一隻在風雨中飄搖許久的船兒,終於駛進了一個靜悄悄的港灣。
22 我剛走到愛城捕鼠局的大門口,老捕鼠員就叫住了我,他惱怒地問我,這麼些時間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這位對我關懷備至的老捕鼠員告訴我說,他到處找我,還以為我離開了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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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五)(6)
我還問了丫丫,她說她不知道。老捕鼠員說。
我說,丫丫她知道,現在我們住在一起,她買了幢別墅,而我無處可去,她收容了我。
她怎麼不告訴我?老捕鼠員顯得很氣憤。
我說,她只是想讓我不受到打攪,希望我能夠儘快好起來。
我是誰?她怎麼能這樣對我?老捕鼠員想了想,也釋然了,說,她只要對你好,就好。
和老捕鼠員道了再見,我要往那邊的實驗室去,老捕鼠員叫住了我,說,你別去了,還去幹什麼呢。
我說怎麼了。
秦天局長已經很長時間沒來捕鼠局了,說是生病了,捕鼠局的工作都癱瘓了,你還去實驗室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