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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對賴以煤礦和鐵路奇蹟般繁榮起來並充斥著大量奢侈品的雍陽鎮來說,看似守舊,其實卻是最冷靜最明智的選擇。可是,一連七天過去了,宗四一趟又一趟地到鎮上轉悠,卻遲遲不給宗雪竹回話,反倒叫宗雪竹來到鎮上催問他是否為糧行選好了地方。回答宗雪竹的問題時,宗四的語調和神情都十分古怪,既顯得迫不及待,又分明不慌不忙。

“當我瞎轉悠呢?我正為東馬市街沒有一家糧號犯悶呢!這麼長、這麼寬的一條街道,居然沒有一家糧號,大大小小的糧號偏偏都躲在陋街僻巷,這說的是哪一家的道理?東馬市街可別是一口沒有轆轤沒有繩子的煤井,咱一跳進去就別想再爬出來。”

宗四目不斜視直奔斜街的日子,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儘管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斜街,然而他一看便知,這個充斥著大量外鄉人的街區顯然是作為雍陽鎮的補充蔓延而成的,道路蜿蜒曲折,建築雜亂無章,從翠雲樓和春生堂衛兵般守護的西街口擠進去之後,近在咫尺的叫賣聲還乍起乍落,既刺耳又嚇人。一街兩旁的小買賣,不是賣風味小吃的挑子,便是賣肉賣雞蛋買菜賣香料的攤子。挑子和攤子的背後,一家緊挨著一家的鋪面裡,分別做著飯鋪、酒鋪、雜貨以及油鹽醬醋之類的小生意。

儘管西街口有翠雲樓和春生堂,南街口有范家戲園,街道的中央還有泰和記說書場和順和記綢布莊,但不管怎麼看,斜街都很像一個菜市場。正因為像菜市場,他才饒有興趣地左顧右看。走到一家小油坊門前,一片堆積著一坨坨煤矸石的窯場廢地靜靜地躺在油坊的斜對面,活像一塊供人憑弔的墓地,不但吸引了他的目光,還把他的腳步凝固在它的面前。一個容貌呆傻的男孩子席地而坐,一邊自得其樂地憨笑著,一邊用黑乎乎的雙手刨著一坨狀似墳丘的煤矸石,彷彿要從中刨出更可笑的東西而專心致志。

他用眼睛測量這塊窯場廢地的時候,也很專心致志。一個身材高大的黃包車伕拉著一輛嶄新的黃包車出現在他面前時,由於毫無防備,他嚇了一跳,慌亂之中忙於躲避卻又躲避不及的樣子叫黃包車伕直朝他點頭道歉,但乘客卻被他滑稽的動作逗樂了。乘客是翠雲樓的*。宗四從宗懷信領回來的三個伊川姑娘中看見唯她獨有的一雙天足時,她衣不蔽體形同乞丐,如今卻香氣襲人猶如貴人。儘管知道她不是嘲笑自己,只是忍俊不禁而已,宗四卻還是瞪了她一眼。宗四一眼瞪去,她頓時滿面通紅,一把頭低下去,就再沒抬起來。宗四發現,她那光*人猶如凝脂的臉蛋兒並沒有塗脂抹粉,原來是不折不扣的天生麗質。

宗四繼續前行。從小油坊門前那裡便開始變得寬闊和冷清一些的街道,一溜歪斜地延伸到范家戲園門前,與一條東西大道相接,往西直達東馬市街和西馬市街,往東則與福記大道相通;而沿著福記大道徑直南行,盡頭便是終日籠罩在煤塵和煙霧之中的火車站了。福記大道不是一條街市,只是福記公司修築的一條簡易公路,公路的兩側只有兩處建築,福記公司辦公大院坐落於公路的西側,不久前才創辦的明裕小學堂則坐落於公路的東側。

他站在范家戲園門前朝火車站望去,往日一覽無餘的景象正在消失,星羅棋佈的棚戶已經遮去了火車站的大部分建築。收回目光,他一邊原路返回,一邊繼續東瞅西看。范家戲園的旁邊有一座高脊長簷的三進院,三進院的對面有一座砌著廊臺和廊柱的基督教堂。一條條小巷從房屋之間的空隙中橫七豎八地幅射開來,零亂、擁擠卻十分龐大的街區猶如一座迷宮。宗四隨便走進一條巷子,一戶一戶地看過去,雖有新泥新瓦新房,卻很難看出哪一戶是殷實富足、衣食豐饒的人家。接著,宗四又分別看了看把東馬市街和斜街連線起來的幾條衚衕。

繼吳家衚衕之後,這一時期又有兩條衚衕被政府正式命名,一條叫“天津衚衕”,一條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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