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激起杜四郎的兇性。
“我著相了。”蘇長齡笑道,拂了拂衣袖,復又慨嘆:“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素來如冰似雪、高潔出塵的桓氏大郎君,卻原來亦有如此殺伐之氣。”
“先生過譽。在先生面前,我不過是學生罷了。”桓子澄淡淡地道。
前世時,為了覆滅門之仇,他蘇長齡可是把全大陳的人都恨了進去,為家仇而竟至與故國為敵。
在這位蘇先生眼中,或許從來便不存在什麼無辜之人。舉凡手段,皆是以達成目的為首要;舉凡人物,皆可視為棋子加以操控。
前世的蘇長齡曾有一句很著名的狂言:“我蘇長齡所謀只有十二字有智無情、有腦無心、有算無遺。當此十二字,則天下無敵。”
若非如此極之於謀,他又怎麼可能從叛國之人一步步踏上趙國權力的巔峰,成為名著三國的大謀略家?縱然其行徑始終為人所不齒,然其謀略上的成就,卻是所有人都無可否認的。
這位蘇長齡蘇先生,才是他桓子澄的授業恩師。且桓子澄還相信,但凡他在諸事上表現出一點手軟的跡象,蘇長齡必不會如今日這般對他言聽計從。
就算他救下了蘇長齡全家,又以無比精準的預言鎮住了對方,以蘇長齡的桀驁,他也不會永遠聽命於他。
唯有表現得比他還要冷酷、還要算無遺策,蘇長齡才會真正地心悅誠服,甘願供他桓子澄驅策。
“既是主公計議已定,那我便擇日透話罷。”蘇長齡溫潤的語聲響起,分明是奪取人命的謀斷,自他口中說來時,卻似與友人清談,“自從我擅術數之事為府君所稱道後,府君倒也時常與我切磋。”
江僕射也擅術數,但與盡知前世的桓子澄相比,他那點術數便毫無意義了。
蘇長齡話音落下,桓子澄卻沒有接話。
房間裡兀自安靜著,好一會後,他冷湛湛的語聲方才響了起來:“杜三郎……也閒了許久了。”
蘇長齡眉頭一跳。
他抬頭看向桓子澄,瞬息間便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由訝然:“主公的意思是,讓杜三郎也捲進此事中來?”
“閒子也有閒子的用處。”桓子澄淡然地說道,視線垂落於杯盞上,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把覺慧的訊息透給杜三郎,引他上鉤。杜驍騎那裡,先生不必理會,他自然會有動作。”
蘇長齡凝眉聽著,面上的神情已是格外鄭重。
原本只是借杜驍騎之手殺掉覺慧而已,此事並不難。而若依桓子澄之計,則事情會變得複雜百倍,然而卻又會變得……
“有趣,有趣。”數息之後,蘇長齡終是說道,語罷又忍不住擊案而嘆:“大妙!”
那一刻,他看向桓子澄的眼神裡,終究是多了些許欽佩。
桓子澄此計,確實妙極。
據蘇長齡所知,杜三郎的日子,如今可謂艱難。
自從母族何氏牽涉到了謀逆大案中,他生母也在不久前“病故”,杜三郎在杜家日漸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據說連住處都簡陋得不成樣子。
若說杜三郎起意調查風頭正勁的“庶弟”杜四郎,在動機上是很說得通,或是嫉妒、或是仇恨、或是邀功,在在都順理成章。而若由他的身上透露出覺慧的行蹤,杜驍騎必定會出手干預,沒準還會順手把杜三郎也給滅了。
到說底,這天下間最想瞞住桓九娘之事的人,是杜驍騎。
明知中元帝對桓家如此忌諱,他杜家卻還偷偷地養了個桓家的外孫,此事萬一曝出,杜驍騎難辭其咎。
思及此,蘇長齡面上的欽佩之色愈濃,搖頭嘆息地道:“吾雖是門客,卻不如主公善謀矣。”
與桓子澄之計比起來,他此前的辦法委實太過簡陋。桓子澄才是真的不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