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
人間是如此的美好,為何又總是那麼多令人神傷魂斷的事。
離開万俟明瑤的那一個晚上,令他感受到與娘生死訣別的悲痛和哀傷,他有失去一切的感覺,變成個沒有魂魄只餘軀殼的走肉行屍,生命再沒有半丁點兒意義。
亦正是在這種再不戀棧生命的心境下,他成功在長安最著名的花街行刺慕容文,完成他在娘墳前許下的誓言。
如果這一切只是某個人世大夢的部分,他可以接受嗎?
有一個事實他是沒法否認的,就是在曉得仙門的存在後,他再不能回覆到先前的心境,他一直在懷疑——懷疑眼前的一切。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孫恩。
他針對謝道韞的襲擊,擺明是向燕飛公開挑戰。
他為甚麼會做這種蠢事呢?
孫恩不論道法武功,都只在他之上而不在他之下。他既感應到仙門,孫恩也該感應得到。既曉得確有破空而去這一回事,這人間的鬥爭仇殺,於他還具有哪種意義?何不好好朝這方向下苦功?練成古老相傳秘不可測的絕技“破碎虛空”,成仙成聖,白日飛昇而去,卻要搞這種小動作。
他真的不明白。
殺了他燕飛又有何用?難道這樣便可破空作神仙去了嗎?
燕飛隱隱感到其中必有他難以理解的原因,孫恩不但不是蠢人,且是有大智大慧之士。對他創立反晉的天師道,他亦難以褒貶與奪。所謂對與錯,只是個立場的問題。對司馬氏皇朝來說,孫恩當然是大逆不道,可是在備受剝削壓逼的本土南人來說,他卻是救星。
無論如何,與孫恩的決戰,已是上弦之箭,勢在必發,不論戰局如何變化,誰勝誰負,都不能影響這場超乎一切、牽涉到生命最終秘密的決戰。
他是絕不可以輸的,否則一切都完了。
※ ※ ※
屠奉三和司馬元顯並肩站在雨枰臺的二樓,透過桶窗注視高聳對岸的淮月樓,一切是如此安寧詳和。舟來船往,朱雀橋在右方橫跨秦淮河南北兩岸,以鐵山、鐵柱拉著鐵鏈,巨大的鐵鏈繫著數十船隻,其上迭著橋板,形成建康最著名的浮橋。她的存在或毀壞,正代表著建康的和平與戰爭。
蒯恩的猜測,已傳入他們耳內。
看似不可能的情況,成為了未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否則解釋不了為何直至這一刻,仍沒有敵人的動靜。
另一個解釋是幹歸根本不曉得有淮月樓的眾會。
足踏梯階的聲音傳來。
兩人轉身望去,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不但是陳公公來了,權傾建康的司馬道子也來了,還有六、七名一看便知是第一流好手的近衛隨來。全體夜行勁裝,擺明司馬道子會親自出陣。
近衛留在登樓處,司馬道子和陳公公則朝兩人走過來,後者落後少許,神態冷漠,反是司馬道子現出笑容,道:“情況如何?”
屠奉三恭敬施禮道:“奉三向王爺請安。”
司馬道子來到兩人中間,道:“不用多禮,我橫豎閒著無事,所以來趁熱鬧。”
陳公公站在司馬道子身後靠近屠奉三,如果他忽然和司馬道子同時出手,肯定以屠奉三之能,也難逃一死。
司馬元顯喜道:“有爹來指揮大局,今晚將更萬無一失。”
司馬道子忽然想起王國寶,當日親手殺他的情景在腦海裡重演著,道:“我難得有舒展手腳的機會,錯過實在可惜。”
說不提防司馬道子和陳公公便是完全違背屠奉三的性格,可又知對方是存有試探自己之意,不但不敢暗中防備,還要儘量表現得毫無戒心,不會引起對方任何警覺,洩漏出心中的敵意。那感覺確不好受。
屠奉三更清楚盧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