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都認為宋代的相權被削弱了,受到限制了。
這種想法也對,也不對!
作為單一的個體,顯然宋代的宰相沒有前輩們那麼威風,但是作為整體相權來說,卻是大大強化。
就拿眼下的情況為例,出了事情,通常東西府的相公們湊在一起,如果他們的意見統一,直接上報趙禎,皇帝幾乎都要點頭。
只有在分歧嚴重的時候,皇帝才能出來裁決協調。
歐陽修坐下之後,就說道:“我認為徐鏞孫沔等人,天怒人怨,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他們不光是大宋的罪人,更是士林的恥辱,如果不嚴加懲處,天下人會怎麼看?士農工商,士人如果不能表率群倫,有何面目,輔佐聖君,治理百姓?”
老夫子的話,擲地有聲,唐介和曾公亮都頻頻點頭。
“我們贊同醉翁的意思,和罪人為伍,也是我等的恥辱!”
當頭三門炮,都是素有清名的重臣,很有壓迫力。
賈昌朝看了眼梁適,問道:“樞相的意思是?”
“賈相公,嶺南的案子牽連太大,我瞭解得不多,還請賈相公決斷吧,我支援大傢伙的意見。”
說了等於沒說,梁適也夠滑頭兒,不過他點了出來,這個案子恐怕不能這麼簡單下結論。
賈昌朝又看了看富弼,“那彥國兄呢?你什麼看法?”
富弼嘆口氣,“根據韓絳的表文,那幾個人的確罪孽不小,我也無意為他們開脫,怎麼處置,都不為過。可是我想請教,這個開除士林,要怎麼落實?”
歐陽修一愣,遲疑道:“富相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非你以為這些人還能士大夫嗎?”
富弼不動聲色,“永叔兄,我說了,這幾個人怎麼處置,我沒有意見。我擔心是此例一開,後面怎麼辦?再有犯錯的官員,隨便找個理由,就給開除士林了,然後就能砍腦袋!說得過去嗎?祖制還有絲毫的威嚴嗎?”
見歐陽修眉頭挑起,還要爭辯。
富弼直接亮出了殺招,“醉翁,你身為文壇領袖,可以代表士林吧!是不是你認為誰不配做士大夫,就可以昭告天下,開除士林,然後痛下殺手?”
“富相公!”
歐陽修越發看不懂富弼了,當年那個熱血澎湃的富彥國哪去了,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
“我歐陽修斷然不會汙衊一個好人,而那些真正有罪,有大罪的畜生,就能輕輕放過嗎?”
富弼針鋒相對,“徐鏞賜死,孫沔充軍,肖固永不敘用。這算是輕輕放過嗎?還要怎麼樣?抄家滅族?或者凌遲處死?光靠著耍弄文字機巧,把人開除士林,就想繞過祖制,這種小人行徑,無恥手段,才是真正危險的!朝廷規矩,怎麼能隨心所欲,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一直以來,富弼都是溫文爾雅的形象,人們都忘了,這位可是出使過遼國,口才當世無雙,他爆發了,歐陽修被弄得啞口無言。
王堯臣趁機說道:“醉翁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可萬一有些不肖之徒,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動輒開除士林,誠如是,百官惶惶,戰戰兢兢,天下再無安寧之日了。”
他們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賈昌朝也是滿臉為難,要說殺吧,真的該殺。
可問題是他也是士人,他身後也有一大幫門生故吏,惡例一開,以後殺紅了眼,誰都好不了,豈不是麻煩大了!
見賈昌朝猶豫了,歐陽修怒不可遏,“賈相公,士大夫上承天子,下安黎民。本就應該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太祖爺當年留下祖訓,是擔心後世子孫濫殺無辜,打壓言路,斷送了江山社稷。可如今呢,百年承平,天子仁厚,對待士人可謂禮遇有加,恩同再造。反觀士大夫,治國無能,貪婪枉法,那國家大事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