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兒女資質不一,未必個個出眾,但凡有個好的,就該仔細教養,日後安排一門好親事,也能給家族添個助力。若是已嫁之女,夫婿死了要守寡,倒也罷了,還能得一個貞潔名聲,給孃家增光,但未出閣的女兒便是守到死,也掙不回一個貞節牌坊,頂多是在鄉間名聲好些罷了,平白浪費了一個聯姻的好人選,得不償失。他若是顧家族長,斷不會做此蠢事。所謂百年望族,其實族規中多有不合理之處。
不過,他畢竟姓柳不姓顧,頂多是在心裡嘲諷幾句罷了,倒也不會在妻子面前說她孃家族規的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道:“這件事現在說還太早了,咱們且看眼前要緊。寧哥兒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你那二哥二嫂幾時才能上京?不會誤了吉日吧?”
柳顧氏聽了這話,倒有些訕訕的:“婚禮上要用的東西,才得了三成罷了,新房也才開工四五日,哪裡有這麼快?京裡派去平陽送信的人,就算是騎了快馬,這時候算來也不過才到平陽,二哥他們還要準備五丫頭的陪嫁……老爺,一定要在五月裡完婚麼?實在是太趕了,再往後延些日子,也是使得的。咱們就這一個兒子,婚禮太過草率……”
“寧哥兒雖是嫡長子,但他還有幾個小兄弟呢。”柳復打斷了妻子的話,“況且那件醜事也鬧得太不堪了,再拖下去,夜長夢多,還不知道會出什麼變故。倒不如早早辦了婚事,絕了後患才好。你瞧瞧他如今那魂不守舍的模樣,若不讓他趕緊把媳婦娶回來,萬一他又忽然改了主意,鬧著要娶你那六侄女,那可怎麼辦?”
柳顧氏訥訥地道:“哪兒能啊?這婚事是他自己點了頭的,他再糊塗,也不會……”又露出了幾分不安:“老爺,我聽到府裡有人在議論,說……說你急著讓寧哥兒娶親,是想……”她偷偷看了丈夫一眼,“是想讓五丫頭過門後接手家務……”
柳復漫不經心地捧起了茶碗:“說起家務,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前些日子我在外頭聽說,你那五侄女在侍郎府住著,管家時太過嚴苛,不但常常數落幾個姐妹,連寄住的親戚家的女孩兒,都受了她的訓斥,可是真的?”
柳顧氏一愣,忙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五丫頭的性子最是嫻靜溫柔,又怎會是個嚴苛的人呢?”
“那就最好。”柳複道,“管家嚴些沒什麼,但分寸卻需把握好,姐妹不睦,未免有不悌的嫌疑,數落客人,更顯得不知禮數。你要跟你母親家人打聲招呼,讓你五侄女趁著還未嫁過來,趕緊把這些壞毛病都給改過來,省得日後給我們家抹黑。”頓了頓,補充一句,“我給寧哥兒改聘這個媳婦,就是看中了她性情嫻靜穩重,若是連這點好處都沒了,傳出去,我也要沒臉的”
柳顧氏忙應了,再三保證會提醒孃家人,柳復隨即囑咐了幾句閒話,便聲稱要去書房看會兒書,起身走了。柳顧氏看著他朝白姨娘的院子方向去了,暗暗咬牙切齒,又隱隱覺得自己好象忘記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柳家夫妻這番密議,文怡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如今安坐侍郎府,卻是在偷偷照著李春熙教的款式,在給柳東行做貼身的小甲。這原是李太太從前給李大人做小甲時用的秘法,只用小片的絲絮,再以特別的針法連線起來,貼身穿著,既輕巧,又能在刀槍刺入身體時,減低一點傷害。
文怡那日在李家特地花了半天時間,習得了縫製的針法,回來後便日夜趕製,又因為怕被人發現,每日都讓秀竹在門外把守,待一有人來,便趕緊把東西收好。如此做了大半個月,眼看著快到月底了,方才做好了一件絲甲,又有兩雙結實的鞋子,並三套便服。她想著東西做得多了,就不方便送出去,便特地嚴嚴實實地打了個包袱,正要命人悄悄給羊肝兒衚衕送去,卻聽到秀竹急急來報:“小姐,二老爺和二太太到了,還有……還有我們老夫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