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的20歲蔣瀾,清俊冷漠疏離,像是中世紀歐洲的貴公子;她看見某天下午突然衝進教室攔了好幾個同學才把她揪出來把她拖走的蔣瀾,那是她第一次逃課,她被他拉著,在走廊上飛速奔跑,像是一場逃亡。心中湧過驚慌與害怕,卻和他一起因為著急躲避的同學和身後風紀老師氣急敗壞的攔截而哈哈大笑。
身旁是他的肩膀,撐起漂亮的白襯衫,從此之後她摯愛速度,而不再只是將之視作奔向前途的加分工具。
她看見結婚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蔣瀾,看見看著電腦螢幕眼角含淚的蔣瀾,那些她從未見過的蔣瀾……
她看見她和他的開始,她一個人的結束。這場逃亡終究變成了她一個人的大逃殺。
死亡早就知曉,是耳邊這個不知男女的聲音的主人一手安排。那夜它用極平常的語氣許下一個極誘惑的承諾。
——“我可以讓你死,然後再重生回過去。”
只是沒想過會以這麼慘烈的方式——被車撞成幾乎分離的兩截,再也沒有乾淨的姿態,她被他抱在懷裡,血髒了他的衣服,腦海裡閃過無數早就預備好的臺詞。
她想說,蔣瀾我放你幸福,她想說蔣瀾你終於自由了,她想說蔣瀾我真的很愛你。她想說的東西有很多,在無數次的在心裡的排練與設計的場景,唯美的,悲劇的,她早已設計好了各種臺詞。然而真的到了此刻,她滿身是血躺在他的懷裡,看著他震驚到扭曲讓她以為是絕望的臉。
她什麼都不想說了。
既然早知要死,又何必硬要在這個人心底留下痕跡。
於是她最後望了他一眼作為自己的禮物,接著死掉。
“你終究沒有你說的那樣瀟灑。”那個辨不清男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牟再思開口:“我只是想來幾個月後的現在看看。沒想到我死了卻還能在未來活著。”
那聲音淡淡道:“現在的你並不是死亡的狀態,我只是把死去之前的你轉移到了現在。也就是說現在的牟再思是死掉的那天9月6號之前的牟再思。”
牟再思點點頭,不知道對方看不看得到。忽地她身體陡然僵硬,定定地望著前方。
那聲音似乎也看到,長長一嘆,“人間自是有情痴,你只要記得你只能在這裡待24個小時,算了,反正到時候就算你抱住火箭我也會把你強制收回來的。”隨即便離開了。
牟再思聽著,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走到這麼被動的一步。
重生回過去前,她請求那個怪人將她帶到了幾個月後的這裡。
這裡是她和蔣瀾的家附近的那個小花園,她本來只是想在這裡留戀一下,沒想到卻看到了蔣瀾仍舊住在這裡。
牟再思手指甲微微陷進樹皮裡。她之前忍不住打聽過了,聽說蔣瀾現在和葉闌珊在一起,男才女貌。坊間佳話。
多美妙,痴心十年終成正果。有好友的支援同事的支援,有蔣瀾母親鄒於容的支援,沒有了她這個唯一的阻礙,誰能阻擋他們最後的名分上的結合,實現身心的真正統一,為葉闌珊捧上蔣夫人的頭銜。
可是蔣瀾現在在這裡,這裡是他們的家。
葉闌珊不會難受嗎?哦,或許他們的新房愛巢正在裝修。這裡或許在他們眼裡只是個住宿的地方,如同旅店與酒店。
也許,這也是蔣瀾在向葉闌珊證明——“我從來不把這裡當家,這裡從來只是客房。”所以他們能夠更加肆無忌憚的住下甚至纏綿,為無名指上的戒指鍍上一層永恆的光輝。
然而她的怨憤終於一下子淡褪下來。
——她已經死了。
她幸不幸福……已經沒所謂了。
牟再思眼前忽地多了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