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九抓起隨身的玄色木棹,舉步就往自家內院衝。奴僕們都曉得她的脾氣,瞧見她拔山倒樹似的驚人氣勢,全都自動閃邊,貼緊牆壁站好,就怕礙著她的路,會被她一腳踢進荷花池裡。
髮辮飛揚,修長的身影閃入內院,直奔爹爹居住的主屋,來到門前,她毫不猶豫的舉腳就踹。
砰的一聲,門扉重重撞上牆壁,當場半毀。
“爹!”她焦急的大喊。
“那個——你爹在裡頭歇息!”
賽華陀嚅聲回答,心裡暗暗慶幸,還好自個兒有先見之明,挑了個離門最遠的位置坐著,否則讓十九這麼驚天動地的一踹,他非得連人帶門,一塊兒被撞去貼牆不可。
“我爹爹怎麼了?”她大步跨到桌旁,雙手緊握,明眸裡盈滿急切。
時序入夏,近日的氣候正適合釀醬,她正在城外的醬場裡,指揮著釀醬師傅們下料釀醬,把炒碎的大麥倒進樽桶,卻有人急急忙忙的趕來通報,說爹爹在青龍湖畔昏倒,她立刻跳上駿馬,急如星火的趕回來。
“呃,他病了!”賽華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雙眼低垂,迴避著她的視線。
“病了?他出門前還拿著刀,嚷著要去跟老友比試,怎麼會突然就病了?”唐十九難以置信的說道,不敢相信身子硬朗的爹爹,居然會說病就病。
賽華陀開啟藥箱,整理名貴草藥,還是不敢看她。“他、他那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來醫。”
話還沒說完,只見眼前一花,珠簾劇烈晃動,唐十九已經掀簾闖了進去。
“爹!”她衝到床邊,粗暴的抓起錦被,唰的一聲就扯開來,整件扔到床下去。
鋪著香軟錦褥的床上,臥著一個清瞿俊朗的中年男人。他臉色灰白,雙眼緊閉,一手還摀著胸口,嘴裡不時發出呻吟,彷彿已經病入膏肓。
“你今早出門,要去跟那些叔叔伯伯們見面時,不是好好的嗎?”瞧見爹爹神情痛苦,她把木棹一扔,急忙在床邊坐下,心裡不但焦急,也納悶得緊。
今兒個晴空萬里,爹爹早上找了三五好友,相約在青龍湖畔斗酒比武,說什麼絕對要大醉而歸,才隔了幾個時辰,卻傳來他病倒的訊息。該不是酒喝多了,所以喝出問題了吧?
“別再提那些老傢伙,我要跟他們絕交!”唐威猛地睜開眼睛,一想起那群老友們,就恨得牙癢癢的。
“為什麼?”
提到這件事情,他就覺得一陣心痛。“那些老傢伙,今兒個居然全都抱著孫女來跟我炫耀!”
唐十九翻翻白眼。
“那又如何?你有孫子啊!還多到你連名字都記不得。”
她的十八個哥哥,只要有娶嬌妻的,就盡職的增產報國,像是在比賽似的,一個接一個的生,生了一大堆,努力給爹爹添孫子。
“但是,我沒有孫女啊!”唐威委屈的大叫,雙手捧著心口,眼睛裡居然還閃爍著淚光。
又來了!
“搞半天,你根本是裝病啊”她撐著額頭呻吟,只要爹爹一提到這個話題,就覺得頭大。
唐門是醬料世家,創業至今已有五代,所釀的醬料遠近馳名,就連皇宮內院所需的醬料,也全由唐家負責供應。
只是,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唐家不但生意興旺,就連男丁也興旺,不但興旺,還興旺過了頭,三代共有幾十個兒孫,都全是男兒身,生不出一個姑娘家。
唐威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幾年,總算盼出了個女兒。想當初十九出生時,他欣喜若狂,還跳上唐家的屋頂,仰天狂笑了整整兩個時辰。
只是,寵了女兒二十幾年,他又開始心癢難耐,渴望含飴弄孫。而且,他想抱的不是孫子,而是寶貝女兒生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