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凝滯的,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顧亦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可舒姝什麼都聽不見,她悲慟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過要打掉孩子,可是,當他真的沒了,當他從我體內流走,我才意識到這個生命是我的血肉,他在我身體裡存活了七週,可是從我知道他的存在再到失去他,卻不到二十四小時,這是一個孩子,我相信自己比你更清楚,顧亦城,當他從我身體裡流走時,我恨不得和他一起死掉。可惜我活了下來,死不了的人只有活下去,也才讓你現在有機會跑來質問我。可是,你憑什麼?”
顧亦城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裡再也發不出半個音,人總是控制不了悲傷,就像生命控制不了死亡,當悲傷敲打人的心房,人根本來不及躲藏。淚是什麼時候流出來的,顧亦城根本沒有察覺,他一直認為男人哭出來是件很丟臉的事,可是這一刻,除了落淚,他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出口宣洩壓在胸口的悲慟。
有人說在黑暗中聊天,有時候會產生一些類似於幻覺的東西,人容易流露真情。可是這樣的真情,他看著有一些悲涼。
顧亦城想,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這樣咬著她不放是想要個什麼結果?逼她承認孩子是他的,還是怎麼著?當他知道舒姝曾懷過一個孩子,後來因為宮外孕沒了時,他真的希望這個孩子還活著,舒姝瞞著他把孩子生了下來,然後獨自養大,哪怕她生下孩子的原因是因為恨,因為想要他內疚。有了一個他和她的孩子,她這輩子也休想再和他撇清關係。可是現在呢?沒有孩子,也沒有恨,他在她心裡算個什麼東西?
顧亦城用力握緊了拳頭,想要抓住什麼,直到掌心傳來了痛,他才發現自己什麼也抓不住,他囂張的氣焰瞬間熄滅,其實他在她面前何時囂張得起來,如果她是隻兔子的話,他不過是隻紙老虎,都說兔子急了會咬人,而舒姝這隻兔子發起威來可以將紙老虎撕得稀巴爛。
顧亦城神色一暗:“舒姝,對不起。。。。。。”聲音微顫,帶著濃濃的鼻音。
舒姝看著他不說話,轉身去按了下牆上的呼吸器。
很快,剛剛那個送飯的護士便過來了,舒姝對護士道:“我想休息了,麻煩把他請走。”她用了一個“請”字,一個既禮貌又疏離的詞。
“這。。。。。。”護士顯然有點為難,顧亦城胡亂抹了下臉,起身道:“我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轉身對護士道:“麻煩你照顧她。”
顧亦城開車回了城裡的住所,已是午夜。
手機有條未讀簡訊,韓睿發的:昨天態度不好,別見怪啊。
顧亦城看著簡訊,不知道怎麼回覆。幾十年的兄弟,韓睿一直是他們中最懂得收斂脾氣的,他都看不下去了,看來他確實夠混賬的。
他忍不住問韓睿,你覺得我的機會有多大?這沒頭沒腦的一句簡訊,顧亦城想韓睿應該能懂。幾分鐘後,韓睿回了條簡訊,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慢慢來吧。
顧亦城閉上眼,有點洩氣。他草草衝了個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那些過往像放電影一樣出現在他眼前,十年,整整十年,他用六年去忘記那十年,就在他以為要忘記的時候,偏偏又見到了她。。。。。。
他總是記得她的一些小動作,他記得她睡覺時喜歡蜷成一團,長長的頭髮散開來,顯得臉小小的。他喜歡從背後抱住她,前胸緊緊貼著她的後背,睡夢中,他會隨著她蜷曲的弧度而蜷曲,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彷彿他們是一體的。他喜歡她因羞澀低著頭不敢看他時的模樣,怯怯的的眼神,讓他忍不住想要逗她。他喜歡她忽然抱著他撒嬌,說:“海鮮粥好好吃,我還想吃。”然後他做飯,她洗碗,聽著流水的聲音,淡淡的幸福隨之蔓延開來。
累,好累,心真的好累。。。。。。什麼時候睡著的,顧亦城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