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半炷香的時間都不用。
他身形如魅,奔至城門下,迅速躍至邊境樓樓頂,單腳立於屋脊上,取出先前暗藏在身的火藥,往下扔去,就在快要落地的瞬間,握拳擊出掌風,火藥轟然發出巨響。
霎時,天搖地動,哀嚎鬼吼四起。
又躍入城內牆,宇文歡依樣再放了幾次火藥,爆炸聲震碎了寂闃的夜。
約莫一刻鐘後,城門外突地戰鼓聲震天價響,有如滾滾洪水衝破城門。
瓦剌人多有防備,但從未受過如此弔詭的攻擊,一時之間只能四處逃竄,任由明兵入侵。
站在樓宇頂端,只見城門外微微散落的雁陣攻入城內,看著底下恍若人間地獄般的殘殺,他嫌惡地別開眼,卻突地瞥見約莫一里外,有抹小小身影騎馬逼近,眼見要混入軍隊之中。
“混帳無咎!”他咬牙低咆,暗夜微露的月光側映出他妖詭的側面。
餘光瞥見底下城牆已列滿弓箭手,他縱身躍起,身影與衝出雲層的月相映,有如天神之姿,然而眸泛青光,獠牙微露,形似妖怪。
就見他落地再躍起,兩個跳躍就擋在那疾奔的馬兒身旁,一把將上頭的人兒拉入懷裡,隨即滾到一旁。
一陣天旋地轉,幸兒還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便被頂上兜頭落下的怒吼給震得神智清醒。
“搞什麼鬼!不是說喝了藥便要你睡的嗎?!”宇文歡難掩狂躁地大罵。
她抬眼,咳了兩聲,瞧見他沒事,鬆了好大一口氣。“歡哥哥,我一覺睡醒,沒瞧見你,心想你不知上哪,又突地聽見戰鼓大起,我猜你肯定是出戰不讓我跟,所以……”
“所以你就膽敢不聽我命令,騎馬上戰場找我?!”他憤怒難平的嗓音幾乎快要壓過抽動人心的戰鼓聲。“你想死也不用挑在此地!”
該死的無咎為何要教她騎馬?!明知她身子骨極差,顛簸勞頓的,分明是要她的命!
“我、我……”擔心他啊,擔心得要死,擔心得坐立不安。
“無咎呢?”
“我正要說,瓦刺人突襲我軍,所以無咎哥哥擋著要我快走。”
聞言,他總算明白雁陣散落的主因。
懷中香氣襲人,他微惱地起身,腦中快速運轉,思忖著兵馬分散多少,再凝神去追聽二十里外的聲響,瞬地,有人驚喊——
“爵爺,小心!”那是無咎的聲音。
來不及回身,宇文歡已聽見了成串箭翎凌空穿破而來的聲響,第一個念頭轉來就是——
“幸兒!”他聲嘶力竭地吼,親眼瞧見第一支箭射落在她的腿邊,第二支箭、第三支箭……亂箭似雨,他無法將她推離險境,只能移動身形擋在任何可能會落在她身上的箭道上。
箭,自背穿透過胸,熱血噴灑在幸兒錯愕的小臉上。
“不——”她瞪大眼,悽絕哀喊著,小手立即撫上他的胸口,小臉滿是驚恐和慌亂。“歡哥哥!歡哥哥!不要——”
他咬了咬牙,單手抓起她,將她往無咎的方向丟去。
無咎快馬趕來,立即接住她的身子。
“快走!”他咬牙吼著,在月光模糊的映照下,身形似人非人。
無咎立即策馬朝反方向而去,一眨眼的工夫,整片箭雨落下,哀嚎頓生,幸兒眼睜睜地看著那身影被周遭亂而無緒的軍隊和箭雨掩去,身子狂顫不止。
“歡哥哥——”
“歡哥哥、歡哥哥……”已被明軍收復的邊境樓城牆上,傳來幸兒斷斷續續、抽抽噎噎的哭聲。“快去救歡哥哥、快去救歡哥哥!”
她抱頭靠在城牆上,巨大的無力感像是要將她徹底吞噬。
她到底是來幹麼的?她到底是想救誰,終究又是害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