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隊組織的,管飯。那時,縣劇團有電打佈景,這裡沒有電,所以不會來,就讓我們當地這幾個大戲班子頂替了,反正是老規矩,賽戲,“寫頭”們(會務辦公室)把會費集中起來,專獎優勝者,其他三臺戲只稍微補貼一下開支。因而各臺戲一臺比一臺賣力,各自使盡絕活,爭取在最後一夜十二點以前,把趕會的大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臺下,那就算是贏了。
這年,我們寨子裡的戲還是越調戲,“長脖的”戲是梆子(豫劇),因女主角長得漂亮但脖子稍長一點而得名。“老剛的”戲是曲劇,“小河裡的”戲是二黃戲。二黃戲第一天下來就唱黃了,第二天只唱了一晌就拔了營盤。由於我們的班子大,名氣大,老剛的戲自知不抵,非常體面地找到二哥,說願意幫助我們贏了“長脖的”戲,把他們的漂亮角兒送來跑龍套和最好的戲箱送給我們用,因而戲臺子雖然沒扒掉,也只是唱了兩天戲。
最後這一夜,只剩下兩臺,旗鼓相當,開始了最後的角逐。我們寨子裡凡是能跑得動的人,還有狗,全部來了坐在臺下捧場。劉大爺手心裡攥著汗,跑前跑後,給演員們打氣,下死命令。二哥也在想絕招,定了能夠發揮越調特長的《收姜維》。
人家長脖的梆子戲,也真棒。長脖是個大閨女,唱《西廂記》當紅娘當出了名,誰都愛看她那個浪勁兒。另外幾個坤角兒(女演員)也都長得非常苗條、漂亮,加上豫劇的唱腔本來很優美,所以很叫響兒。他們最後這臺戲,就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唱《十二寡婦徵西》外加《西廂記》的《拷紅》這一場。
大戰在即,一觸即發。天剛擦黑兒,兩臺戲的人就把汽燈燒得明燈火燭。鑼鼓鏗鏘,嗩吶悠揚,臺子下坐滿了黑壓壓伸著脖子看戲的人。孩子們都爬到臺幫子上,也有的就抱著臺子馬腳,有的騎在樹杈子上。我們大隊的劇團,二哥親自出馬,演了“墊場”,底下的人笑聲一片。長脖戲臺下的人就有一大些往這邊擁來。寨子裡捧場的人在周圍撒著,幫助維持秩序,一看這陣勢,大家像是已經贏定了,精神更加抖擻,真他媽的來勁兒。
長脖的戲真存氣,唱《十二寡婦徵西》時,長脖根本沒有出場,人漸漸地有些稀落。等《西廂記》一開始,長脖出場了!不見她抬腳,人就到了臺子中央,一開腔滿棚喝彩,這邊的人呼啦一下就走了一些。
二哥把四弦交給了發旺哥,跑到後棚,讓演員們存著氣只管唱。只掂走了一盞馬燈,拿了幾盒子油彩,從後棚的箔籬子鑽了出去。我們也不知他賣啥狗皮膏藥,但他一走就有點慌了神,這真是千鈞一髮的時刻呀,砸了鍋一年也抬不起頭來,裝褲襠裡去吧。
當那邊唱到最高潮的時候,人們像潮水一樣向那邊湧去。說時遲,那時快,二哥回來了!他叫戲臺上正在唱的演員下來抓緊卸裝。演員們一肚子不高興,戲還沒有唱完哩。這時,奇蹟出現了,只見二哥把大襖一扔,光著脊背,肚皮上也開了個大花臉,加上上邊一個,兩副大花臉怪誕極了,他叫鑼鼓隊大敲起來,自己從臺口開始,一溜串打了十八個大跟頭,一站定,“哇哇”地怪叫起來,三四里都能聽到,又一“窪腰”,兩副大花臉都會叫喚,這時就有人往這邊跑。他又怕人看不見,哧哧溜溜爬到大杉篙上,又大聲來了幾腔,領班的一看,人都正在往這邊跑,叫鑼鼓擂得更響,差點把鼓皮敲破,只見杉篙一搖一晃,二哥在上面耍開了刀山。觀眾們一定認為這邊出了個怪物,人呼啦一下子全部撤了過來,二哥一個跟頭打下來,就煞了戲。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們贏了!
第二天發獎時,長脖說啥都不依,揭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