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自有宦官應聲而去,瑜婧又盯著那扇大門看了一會兒,在心情愈漸複雜時咬牙摒開了一切念頭,轉身往自己府中去。
那小廝在她身後施了一禮就要告退回去,被方才叫他過來的宦官一擋:「等等。」
「公公。」小廝躬身,宦官睇了眼公主的背影,問他:「你回去之後,打算怎麼說?」
小廝回道:「就說公主為駙馬傳了御醫……」
「笨!」宦官伸手在他頭上一拍,「你這麼說,是要駙馬過來向公主謝恩嗎?你啊,什麼都別提,公主心裡存了這事兒了,用不著你個當下人的多嘴!」
小廝懵了一瞬,轉而在恍悟中面露喜色。
幾天過去,瑜婧發現自己竟對這樣的日子有些不大適應了。
先前她但凡出門十次有八次能瞧見駙馬從對面迎上來的時候,總覺得很煩,與他同走也懶得跟他說話,現下幾天見不著他,她居然覺得心裡有點兒空。
瑜婧牴觸這種感覺,但又忍不住。矛盾了幾番,還是忍不住喊來婢女問了一聲:「駙馬的風寒還沒好?」
「沒有,這天氣染了風寒本就容易反覆,好得難免慢些。」婢女說著勸她,「公主別太擔心了。」
「誰說我擔心了?」瑜婧淡淡一睃,婢女噤了聲。
但瑜婧再不承認自己擔心,也確實是放不下心了。這個大冷天,風寒反反覆覆害得厲害了也是能要人命的。
她心思矛盾了一整日,末了一咬牙,決定捱到入夜時分等他睡了之後去看看。她去看一眼他到底怎麼樣就走,事後若他提起來,她也是不會認的。
於是亥時末刻時,瑜婧帶著幾個近前侍候的人往對街去了。
將駙馬住處的大門敲開,她身邊的人立刻將那邊上下都交代好了,按她的意思吩咐不許說她來過。
而後自有小廝領她去駙馬住的地方。這宅子不大,跨過兩道院門後沒走多遠便道了,瑜婧踏進房門一瞧,只覺意外的簡陋。
第四十七章
‐‐其實也說不上真的「簡陋」,只是她原本以為他是在這裡好好置了個宅子,該講究的都會講究到。沒想到這次湊合得很,只有必需的傢俱,旁的裝飾約等於無。打隔斷的多寶架上都幾乎沒擺東西,顯得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房裡沒留下人,瑜婧帶著人拐進東側的臥房,見駙馬伏案睡著。
她初時以為他是讀著讀著書睡著了,走近一看,才見他右手還半握著毛筆,筆尖落在臂下的宣紙上,墨跡洇開一塊,並且還在繼續蔓延。
瑜婧蹙蹙眉頭。他這樣趴著,她也看不出他到底氣色如何。她一時便遲疑要不要直接把他叫起來?如果叫的話,他就知道她來過了;可如果不叫,她就白跑了一趟。
遲疑間瑜婧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側首一看,發現房裡的炭盆已幾乎熄盡。
「就算是駙馬不想房裡留人,你們也記得瞧著些炭盆啊。」瑜婧鎖眉低斥了下人兩句,「他這本來就是風寒,再凍一凍不是好得更慢?」
那宦官不敢吭氣兒,躬著身趕緊去換炭盆。端起間盆底與地面輕一蹭,一聲不輕不重的響聲中駙馬身形一顫。
「怎麼……」他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先循聲看了看那邊,再抬眼看見面前的人,頓時一滯,「公主……?」
瑜婧也一滯,倒是很快定住了心神,垂下眼簾一如既往地冷著臉。
「公主何時來的……」駙馬有些侷促不安,起身走上前時都沒顧上禮數上的事,慌亂地一握她的手,又在回過神的剎那間立時鬆開,轉而施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