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出口立著一塊石碑。碑面刻著小字,“向北”。
字是初代蟻王二指所題。
他說向北,因為北面即武冢。他說向北,每一代蟻王都要去武冢一刺。
他說向北,他死在這裡。
陸無歸就站在碑前,他用劍挑著包袱,寂靜的看著西方。面朝西方,他的心裡卻是默唸“向北”兩字。
距離上次出窩,轉眼一年多了。
時節近夏,暖風拂面,山野蒼翠,空氣清新。前幾日降下連綿陰雨,樹木吸飽了水分,一夜瘋長。
山麓綠了,更像是腫了。
去年去西北,今年依舊去西北。
從界碑回望看不到小鎮,一片槐林遮住了視線。待陸無歸二次回身看去,已經見到等待的人。
高行天。
按照執律廳下達的命令,這次西北行動,高行天為主,陸無歸為輔。
陸無歸接到命令,倒是欣然,他只不過需要配合一個環節而已。
正午陽光照在高行天兩腮,映得新刮的鬍鬚像是兩抹慘青的刀光。強光逼著高行天眯縫著眼睛一路走來,他刀繫於背,肩挎包裹,一身短衣襟打扮。
陸無歸道:“高兄是不是太累了?”
高行天道:“有點。”
三個月內馬不停蹄的潛伏、刺殺,高行天確實感到了疲憊。
陸無歸道:“我們怎麼走,沿官路?沿小路?”
高行天停在碑前,回望道:“再等一個人,還有人要參加。”
這次行動是絕對機密。
陸無歸在屈灑座前進言,明言此事須加上白追和霍離生方可成事。屈灑只是說,有高行天就夠了,你們三人在一起反而可能壞事。陸無歸原本以為只是兩個人,他也認為只能是他們兩個,蟻窩夠資格的人目前大多在外面。
然而高行天卻要了一個人,要的是誰?
陸無歸望著槐林,瞥見了一個耷拉著腦袋的熟悉身影。
“是他?蟻王讓他也來?”
“不,是我讓他來的。”
“蟻王竟然同意?”
高行天想想道:“屈灑氣得差點翻臉。我知道他不願意,但是此人留在窩裡也用處不大,不如給我。”
陸無歸望著走來的金寒窗道:“他有用?”
高行天咧嘴一笑,“沒他娘有用。”
陸無歸笑道:“你還是耿耿於懷。”
金寒窗走到跟前,異道:“你們笑什麼?”
高行天淡淡道:“笑你娘。”
“笑你娘!”金寒窗怒了。
高行天走在前面,言道:“笑你娘,你也信?不過,就算笑你娘其實也是笑你。”
金寒窗不說話,悶青著臉跟在最後。
高行天回望他一眼,繼續戲謔道:“怎麼不打傘呢?面板別曬黑了,黑了嫁不出去,你這細皮嫩肉……”
金寒窗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跳到高行天身旁,他氣得有點哆嗦,想說什麼又一時間沒找好詞兒。
高行天看著他比劃的手指,皺眉道:“你氣什麼?”
金寒窗深吸一口氣,顫聲道:“老子不惹你,你為何一再羞辱於我!”
“這樣就算惹你了?”高行天不解,一臉無奈道:“對什麼樣人自有什麼樣話,你這個層次的,只能聽這些。”
說完,他依舊用手比量一下高低,不過他給金寒窗的評價依然是最低。
高行天從金寒窗身邊撞了過去。
一撞之下,金寒窗打了趔趄,肩膀都有些隱隱作痛。可是他沒有發作,金寒窗脾氣執拗,但真到該忍得時候他也學會了。他要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和這兩個人,尤其是和高行天保持夥伴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