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日,是三月的巳日,但久而久之,不復用巳日了,只用三月初三。巳一作乙,已是乙支,已是天干。不管地支或天干,都是活動的,不如三月初三國定的日子好記。這時距三月初三還不到一個月,難得天氣晴朗,城中的仕女已等不及,要提早出來亮相了。
岔出從南門至慈恩寺的大道,又是一番景況,車馬絡繹於途,步行的人少之又少。騎馬的人,大多是年青小夥子,鮮衣怒馬,睥睨馬上不可一世,專往那些華麗的輕車旁,靠不時飛起一聲聲輕狂的笑聲。
有些輕車有轎子斷後,或者有騎土護送,有些卻是軍車的女眷,沒有男人護送,只有車座上的老蒼頭和車內的老太婆大嫂子陪同,這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戶女眷,沒有人敢對她們無禮,有些膽大的娘們,甚至捲起窗簾,不怕大男人的灼灼眼光,
文昌帶著兩個僕人,卻不急於趕路,過幾天他將西行要好好利用這幾天遊覽長安近郊的名勝。他自稱姓文,裝置豪華,並非有其他的異謀,只想花掉這千餘兩黃金,一方面賙濟貧民,一方面隱起身份在長安逗留,更替自己建立一張護身的情報網,也準備日後一處暫時的落腳點,考慮得十分周到。
三輛輕車馳過,車中香風觸鼻。他猛嗅了幾口氣,掀著鼻翼向後叫:“小金,好香哪!”
高瘦而稍大一兩歲的僕人叫小金,一個泥水匠的獨蟲子,年剛十六歲,生得倒也文靜。他嘻嘻一笑,道:“公子爺,那是南大街柏府的車?”文昌笑問。
“呵呵?你怎知道是南大街柏府的車?”文昌笑問。
“車門刻繪了兩株柏樹,公子爺沒看到?”
“哈哈!難怪,我可不知道長安城大戶人家的標飾,真是孤陋寡聞。”
身後蹄聲如雷,四匹健馬狂奔而至,馬上四個身披天藍色大敞的少年,正興高采烈策馬狂奔。
“這些是什麼人?”文昌問。
“稟公子爺,那是北大街皆知的大人伍府的幾位少爺。”
“是獵豔能手,風流全城聞名,人倒不太壞,只是太傲慢了些。”
接著,後面蹄聲又響,車聲辯磷,文昌扭頭一看,策馬靠路左而行,道:“這位仕兄大概不是紈絝子弟。”
小金搖搖頭,道:“來人一件破長衫,不知是誰。”
後面十來丈,是一匹健馬,腳下不徐不疾,僅比文昌主僕的馬快了半分而已,馬上坐著一個身穿已泛灰色的夾袍,頭戴四方平頂巾,眉清目秀,鼻直口方,身材適中,只是臉色帶蒼,似有病容。鞍旁掛了一個長包裹,左手挾著一個大型的木琵琶,齊下掛著一個布口袋,半迷著眼,搖頭晃腦。
另一名僕人叫小銀,是城裡的小化子,被文昌羅織在手下,為人機伶而鬼怪多,只有十四歲他道:“公子爺,這人我認識。”
“你認識?”文昌問。
“是的,我認識,他是在太白樓不時出現的賣唱老柴。”
那時,賣唱的不僅限於女人,琵琶也不是女人的專用品,真正的琵琶名手,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唐代的華戲善本太師,如他的弟子康崑崙。都是一代琵琶能手,本朝的京師九指抑福,河南開封的龍開平師父,都是琵琶能手,一輛輕車輕快地奔到,刻了一對飛燕之下有三個字“京兆田”。一看便知這是京兆八姓望族之一,京兆八姓華,杜,扶,段,宋,田,黎,金。
別小看小金,他也是八望族之一哩。在長安,最有權勢的是華杜二姓,這兩姓在唐代出過宰相,南部的華曲杜曲,都是兩姓子弟所建的大莊。
更後些,是兩匹健馬,馬上是兩個風流倜儻的少年書生,一身裘,掛著劍,年約二十左右,十分神氣,安坐馬上顧盼如身,急馳而至,不片刻便到了車後,兩面一抄,便將輕車夾在中問了。
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