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
等第二天起來,卓揚到市場買了許多櫻桃種子回家,種植在小的培養槽裡。又拎著農具到後院開墾起了空地。他體力不行,做一會要休息好久,卻不讓羅根先生幫忙,彷彿滿頭大汗鏟地是多快樂的事一樣。按照他的速度,等到春天,就可以將長出來的櫻桃樹苗移植過來。再等個三年,樹上就會長出了大顆大顆的紅櫻桃,把它們採摘下來親手製成櫻桃醬,想來滋味一定很妙吧。
這過程或許很漫長,可是能夠有大好的歲月用來等待一株樹苗生根,出頭,長大,開花,直至結果,又何嘗不是種平淡的幸福呢?
羅根先生很奇怪,這個看起來瘦弱又蒼白,病歪歪的孩子,對待生活總有一種與自身格格不入的熱情,那些在別人眼中乏善可陳的事物,在卓揚看來都充滿了吸引力。他當然不會知道,生命對於曾經死掉過一次的卓揚來說,有著怎樣彌足珍貴的意義。
不知道是心情開朗的關係,還是羅根太太的私房滋補品起了作用,三個月裡頭,卓揚的哮喘一次都沒有發作,睡夢中被憋悶醒的情況幾乎也沒有出現過。
羅根太太平日到街區的市場購物,總是騎一輛輕便腳踏車,卓揚閒暇時,也會請羅根先生教他騎車。騎腳踏車本是很容易的事,可惜他肢體極不協調,踩不出多遠就翻倒,幾次三番,最後還扭傷了腳踝。他倒不放在心上,大不了休息幾天再重新試過。任何事都是如此,急於求成一味追逐最後的結果,往往會失掉其中的樂趣。
按照卓揚的意思,小小的扭傷只要熱敷一下就好了,或是到唐人街買點藥膏擦擦,誰知隔天羅根先生就帶了位跌打師傅上門,前前後後仔細看過,確認只是小問題後,也仍舊很認真地用藥酒做了推拿。
交談的時候卓揚發現,這位跌打師傅雖然是羅根先生請來的,卻只和羅根太太交流。原來他既不會說英文,也不會說普通話,只會裡島本地方言。
師傅起身告辭的時候,卓揚裝作不經意詢問對方几點的飛機,跌打師傅脫口而出:“是明早九點。”
卓揚一愣,隨即無奈地笑了笑。
…
幾個月下來,羅根夫婦在他面前從來沒有提起過“嚴耀欽”三個字,可是那個叫嚴耀欽的男人卻又時時刻刻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找羅格夫婦做監護人,是那人想要他有家的感覺。提前找人種下馬尾草,是那人怕他再次經受被馬蜂蟄傷的噩運。滋補品是那人不知想了什麼法子弄進來的,食療選單是那人細心準備的,偏愛蘋果酒這點秘密也是那人事先提供的。甚至於,只是毫不起眼的扭傷,那人也特意從裡島派了老道的跌打師傅過來。很有可能他每天發生的點點滴滴,都經羅根夫婦之口,送入了那個人的耳朵。
卓揚暗暗搖頭,老嚴啊老嚴,你又何苦這樣做呢。如果我是懵懂少女,或許會因為感動而以身相許,可我既不是少女,也不懵懂,甚至於,我和你之間還隔著父子親緣的鴻溝。
如果付出永遠都不會有回報,應該會很辛苦吧。
開學的時候,按例召開了迎新舞會。卓揚的腳踝傷著,並不能跳舞,本可以不去參加,他卻堅持著一瘸一拐地去了。
因為那套舞會上穿著的正裝,是提前幾周就從裡島運過來的。長短,寬窄,比例,都精準貼合。卓揚明白,在墨爾本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什麼樣的時裝都找得到,之所以千里迢迢從裡島輾轉運來,是因為嚴耀欽能借以寄託感情的地方太少了,他只能把心思花在這些看似多此一舉的小事裡頭。
衣服到手的時候,卓揚當場就試了一下,手臂伸進袖子,他敏銳地聞到一點淡淡的混雜著菸草香的古龍水氣味。那是屬於嚴耀欽的味道。可以想象,夜深人靜,嚴耀欽從繁重的工作中抽身而出,看著為兒子量身定做的小禮服,一遍遍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