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有宦官登門,笑眯眯地告訴李欽載,皇后單獨召見李縣伯。
李欽載心頭一沉,苦笑數聲,還是穿好了官服,跟隨宦官入了宮。
這是武后第二次單獨召見李欽載,召見的地點並非宮殿,而是兩儀殿旁的皇林苑。
皇林苑是一片花園和人工堆砌的假山樹林,風景幽雅,鳥語花香。
李欽載進宮多次,但這片皇家園林他還是第一次來。
武后站在一片金色的桂花林中,盛放的花朵襯映著她的明黃色袍服,如同六宮粉黛中鶴立雞群的尊貴,百花為綠葉,唯襯一朵豔麗。
李欽載垂頭行禮,武后轉身看著他。
“景初不必多禮,今日本宮召你進宮無他,邀你一同賞桂而已。”武后微笑道。
李欽載也微笑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參差十萬人家。皇林深鎖秋色,桂香卻已飄入煙火人間。”
武后兩眼一亮,讚道:“好句子,好意境!景初不僅學問驚世,作詩吟句亦是當世才子。”
李欽載笑道:“臣隨口胡言亂語,當不得‘才子’二字。”
武后仍搖頭讚道:“人才難得啊……”
“大唐開科考以來,歷年有無數人才高登金榜,朝廷每年取士數百,然所取者多為中庸之才,誰能及景初大才之萬一?陛下為寒門留了一道登天的門,然而寒門子弟終究還是差了幾分底蘊和靈氣。”
李欽載無辜地眨眼,開場就從家國天下聊起?話題有點龐大,李欽載接不住啊。
見李欽載沒吱聲,武后也不介意,又嘆了口氣道:“本宮這些年輔佐陛下,鬥權臣,削世家,舉科考,肅宮室。”
“旁人以為本宮穩坐後宮,安享富貴,誰知道我其實一路腥風血雨,無論前行多少步,身後都是萬丈深淵。”
李欽載躬身道:“陛下和皇后辛苦,臣願為陛下分憂。”
武后笑了笑,道:“陛下是大唐第三代帝王,承貞觀遺風,創盛世氣象,是古往今來難得的英主明君。”
“可縱是如此英明的君主,背後終歸也有小人算計,而且愈見猖狂,如今竟敢在宮闈內行厭勝大逆之事詛咒陛下,”武后鳳目含煞,語氣漸冷。
“從顯慶三年始,大唐刑部每年核准斬刑人犯不過十數人,世人皆頌天子為仁君,殊不知,仁君之仁,只為遵禮守法之民,而非奸惡之徒,該殺人的時候,天子也不會絲毫手軟。”
李欽載暗暗一凜。
他知道武后這番話是說給他聽的,是在解釋為何一樁厭勝案竟會株連上千宮人。
很多被殺的宮人其實與此案毫不相干,可他們還是被殺了。
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是,或許武后打算藉此事立威,趁機清理宮闈,將一些不好的苗頭和隱患一併除掉。
李欽載於是苦笑道:“陛下與皇后的苦心,臣向來明白。不錯,該殺的人必須殺,國朝出了如此惡劣的大案,切不可心慈手軟。”
武后嗯了一聲,道:“聽說……前日陛下召見你,似乎對厭勝案的結果不甚滿意?”
李欽載一驚,急忙道:“臣是外臣,實不該參與宮闈事,但陛下堅持,臣不得不應命。”
武后笑了:“無妨,既是陛下所命,說明陛下沒把你當外人,用心辦事便是,不過……兩位公主涉事厭勝案,大理寺已有鐵證,陛下縱有疑惑,只怕難以翻案。”
李欽載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道:“皇后,兩位公主多年禁於掖庭,又是女兒之身,畢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莫如……留她們一條生路吧。”
武后笑容漸冷:“當年本宮被王氏和蕭妃步步相逼,幾番陷入絕境,誰曾留我一條生路?”
李欽載沉默片刻,低聲道:“皇后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