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痴治了一個開元盛世;愛一個女人便也愛得痴絕,愛得男的費了耕,女的費了織,四目相對間目中無他物,荒涼了這萬里大好的江山。
這個男人至情至性,豈止讓一個玉環顛狂。
看著錢選的畫,宛然沐著大唐的風。
自古英雄美人有幾人善終?他們在一起恣意愛戀了二十年,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日子,那是天都妒的日子。她在遇到他的所要歲月裡把福已享盡,這樣的結果是天意,但她不悔。這人世原是這麼公道,清理賬簿的日子就是大限到來的日子。
只是這年八月十五的月圓之夜,太液池旁望月之時,將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那池畔的望月臺還沒有築好,來年望月之約將永不能踐。去年的月圓憑欄夜,天籃得幽邃,夜色如水,周圍寂寂無聲,耳邊蛩聲四起,秋意漸近,她瑟瑟地偎在他懷,看到風動樹影有一支鳥撲楞楞單飛而去,她莫名的有點怕,她或許已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對了。她知道就這麼被他擁著,背後是宮姬嬪妃豈止三千女人那一雙雙妒恨的眼,如此良夜深沉她聽見了她們的詛咒。他看她不悅,以為是那樹影飛簷擋了視線,賞月不能盡興,便即刻吩咐,叫人修建百尺高的望月臺,希望轉年八月中望之日,站在高閣一覽天上宮闕,竊竊與天人對話。她再也忍不住,哭倒人懷,他擁住她,指天為誓:
二 爭如我解語花(3)
“我願與玉環生生世世為夫妻,不離分。”
相距不過數月,言猶在耳,今日轉眼已成空。是大唐的福都被她享盡了嗎,才有今日的祿山之亂,潼關不守,帝幸成都,才有今日這六軍徘徊持戟不進的馬嵬驛;才有今日這條絕命的白綾。
“世間已不能容我,我的命若能換回三郎的昔日江山,雖死無憾,三郎保重。。。。。。 ”
三郎早已掩面退卻泣不成聲,那個潞州指點大唐江山的少年英雄已不復見一點影子!良馬知人心,也痛得嘶鳴著在原地踏踏迴旋不肯離去,眼見得人間這創不過去的生死關隘。天也綿綿而泣,細雨如織。
等隆基再回首時,只看到了一支孤零零的花鈿躺在雨裡,一如玉環。那鈿是玉環冊封為貴妃時明皇親手所賜,名字叫做“金步搖”。
六軍在前,他仰天長呼“九齡安在!我聽九齡之言,不至於此!”他在馬上索長笛而吹,曲成,潸然流涕。張九齡為相時,曾於開元中預察安祿山必反,密奏玄宗誅殺他,豈料玄宗大怒,不久九齡遭貶,鬱郁而死於謫任之地。今日玄宗呼嚎,張九齡已長眠時久。玄宗悵然涕泣不止,遂做《謫仙怨》,以悼九齡。思之,悔之,念之。
奈何隆基彼時早已不是英雄,思良將何為?!只是這《謫仙怨》滿耳孤涼,感動了世人,從此廣傳民間。
雨下大了; 丟了玉環的明皇西南入蜀,經過一個斜谷棧道,雨中聞鈴,鈴音與山相應。帝念玉環,採其聲為《雨霖鈴》曲,天地荒蠻,相見無望,四顧淒涼,以曲寄長恨。《雨霖鈴》曲牌遂由此始。
歷史若能重演,玉環若能有如此心機與膽力作最後一博,不知可不可以挽住一切:
馬嵬坡前她看到三郎痛得掩泣的樣子,她奔到他的馬前扶了他的馬轡,告訴他,她也一樣痛一樣捨不得。她要說服他,讓他放棄這風雨飄搖的末路江山,雨中與她並騎而去,從此離了這既愛又恨的大唐長安城,安於一隅,做生生世世的二人夫妻。她們還沒有愛夠,還沒有活夠。
是他身邊這些公卿將相讓她明白,多少天意人事、大唐氣運原本是擔在她一個弱女子的肩上,真是笑話!盛唐已怒放在開元的治世中,氣數凋零,終將萎謝。會做女人會為人婦難道也是一種錯誤?怪就怪在她沒有攤上一個好哥哥,若楊國忠善謀如張九齡,誰又能阻礙了她與三郎恩愛萬年。
“照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