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瀲之聞及她言,如夢初醒,接過白玉小瓶,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閃回偏堂,倒出瓶中的靈丹,讓蕭瀲莜吞下。
靈丹入喉,隨即化作一縷縷清涼融入蕭瀲莜的血液、經脈、皮肉,甚至骨骼中。不多時,面板上那些由點點紅斑惡化成烏黃腫塊,已經開始潰爛的毒瘤竟似洩了氣的球囊一般,迅速乾癟下去。而後,毒氣一一浮出皮表,形成一層烏黑帶紅的汙垢,散發出濃烈的腥臭。
待到毒素盡數排出體外後,蕭瀲莜難忍髒臭,不顧身體虛弱,堅持要即時洗浴。蕭瀲之拗不過她,只好讓兩名丫鬟侍侯她沐浴更衣。
婚禮夭折,又出了人命,喜堂沾了晦氣,所有喜慶陳設皆被撤下,換上了整套嶄新的案椅屏風香爐花瓶等等。
丫鬟遵照宗主蕭定邦的吩咐,奉上最名貴的香茗。
茶香清雅,水色透亮,淺淺青碧,宛如暮春煙雨中的湖光山色,不濃豔,不黯淡,恰到好處的清新寫意。
顏初靜曉得,這是雲泉茶,兩年前蕭瀲之曾經贈過她一筒。
她端起白瓷蘭葉託茶盞,輕啜一口,物是人非,再也尋不回當初的感覺。
方才一面,她見蕭瀲之雖然神色憔悴,但身上分明有靈氣波動,只是收斂得若有若無。若非她如今的修為高他一階,說不定還真被他蒙了過去。
正想著,門外腳步漸近。
玉冠洛紋袍,蕭瀲之已換下一身大紅喜服,裝容清爽,顯然是漱洗過了。他步入堂來,先向釋寒石與顏初靜二人道謝,言明千山巫頭已除,然後若無其事地詢問她芳名,借劍何用。
顏初靜隨意編了個姓氏與藉口,提出三年之期,期滿當日,再來借取空冥劍。蕭瀲之聽罷,一口應下,面色無異。
釋寒石得到顏初靜神念傳音,於是起身道別。
蕭定邦盛情邀請二人留下用膳,多住一些時日,也好讓他略盡地主之誼。釋寒石婉言相拒,與顏初靜飄然下山。
蕭瀲之親自送他們下山,臨近山門時,忽然開口:“姑娘請留步……在下有話,欲與姑娘單獨相談,不知寒石法師可否行個方便?”
釋寒石微怔,看了看顏初靜,見她微微點頭,遂先行一步,徑自出了山門。蕭瀲之隨後抬手一指,指向右邊一片蒼鬱樹林。
“那兒有一涼亭,甚是幽寧,姑娘請。”
林間有溪,水聲潺潺,清泠悅耳,配上枝頭雀鳴,恰好掩飾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他們一前一後,相隔不過兩步。
那涼亭以原木搭就,圓柱欄杆等皆未刻意雕飾花紋,樸素天然,與林中風景渾然一體,野趣橫生。
亭中有一桌四椅,桌椅表面俱露樹幹紋理,十分乾淨。只是,蕭瀲之無意落座,轉身一把抱住顏初靜,唇邊溢位溫柔的低喚——
“小靜……”
他閉上眼,埋首於她髮間,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幽香,記憶中的那一絲幽幽淡淡的甜似乎愈加濃郁了,是如此甘美,若千年淳醴,可遇不可求,教他如何放手!?
那夜,孤亭雨涼。
當著忘機大師的面,他以心魔起誓,發誓有生之年,永不與顏氏初靜相見。
換來仙果一顆,金蒂佛香。
他揣著金蒂佛香,站在木舍外,隔著窗,聽她熟睡的呼吸聲,深深淺淺,連綿無止。閉上眼,她的睡顏模糊又清晰。她的柔軟,她的甜美,她清冷淡然的笑,一一深刻在他心中。今朝一別,來世可否再聚?天地不語,無人給他答案。他不後悔,不能後悔,無法後悔,惟有步入濛濛晨霧,在她醒來前悄然離去。
溫柔鄉,英雄冢。
在一個又一個思念成災,難以入眠的夜裡,他如此警戒自己,痛飲消愁酒,揮劍斬情絲。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