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誰能隔著肚皮看穿孩子的性別?
皇帝低低地罵了一句髒話,來回踱了幾步,猛地又擊了柱子一下,用力之大,竟是震落了一片粉塵,撲索索全落到了三人頭上。
“若是實在不能兩全……保孩子!”他到底還是下了決斷,“勿要耽擱太久,若孩子出世痴傻……箇中分寸,你們自己斟酌!”
若是耽擱了太久,誤了徐莊妃的性命,然後孩子出世又是痴傻,這不等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沒了寵妃,孩子的健康也沒了,這兩頭空的結果,肯定會讓皇帝大為不快……
然後誰會倒黴,那還用問嗎?
兩位太醫對視了一眼,都是看出了對方眼中深深的無奈,面上卻是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是恭敬地答應了下來。
“已經讓人去熬催產藥了。”劉太醫補充了一句,“莊妃娘娘素來身體康健,定能吉人天相的。”
皇帝卻壓根也沒理劉太醫的說話,他擰過身子——也許是望了燈火通明的產房一眼,便轉過身,逃一般匆匆地離開了微熹天色中的永安宮。
在他身後不遠處,柳知恩也彎□子,極為不引人注目地順著牆根,溜向了徐循產房所在的東廂。
雖然按說他也是進不去現在的東廂的,但太醫進得,他柳知恩說到底也是永安宮的頭一號人物,有什麼進不得的?徐循根本連生都還沒開始生,蓋著個被子現在躺在那閉目養神呢。
見到柳知恩進來,眾人也都知道肯定是有事,自然就把徐循給驚動了,她掀了掀眼皮,略有幾分詫異地望了柳知恩一眼。
“出什麼事兒了?”
聲音雖微弱,但神智卻還很清晰。
柳知恩很複雜地望了徐循一眼,便在她身邊跪了下來。
“回稟娘娘……”他降低音量,幾乎是扒在徐循耳邊把整件事給說了一遍,才又稍稍後退了一點。“這種事,緩急間也是難說的……娘娘若有話要留下——”
他柳知恩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改變不了皇帝下的決定,但徐循怎麼說也是莊妃,又是孩子的媽,她要是不肯保小不保大,說那什麼點,皇帝都沒轍。柳知恩這話,就看徐循怎麼理解了,徐循若是情願,也可以留個遺言——很多時候,產婦根本就是死在產床上,連一句話都來不及撂下的——若是不情願,那也有個運作的機會。
徐循卻是愣愣的,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她臉上忽然綻開了一絲笑容。
柳知恩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扭過頭去——這種笑容,實在是太、太……太……
“應該的。”莊妃娘娘的語氣卻是如此的斬釘截鐵。“保小不保大,本就是分內事!我……我也沒有什麼話要留下的。活了就活了,要真是如此,那也就是我的命。”
她說得大義凜然,彷彿真的是心甘情願,唯有唇邊的一絲笑意,洩露了她真實的心情。
柳知恩知道自己該走了,但就是邁不開這個腳步,他喉嚨間就像是塞進了一大塊浸過水的棉布,吞吞不進去,吐吐不出來,梗在當地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那,奴婢告退了。娘娘請保重……”
“去吧。”徐循掀了掀眼皮,注視了他一會兒,也是欲言又止,她的從容彷彿短暫地出現了一絲裂縫,但在開口時,情緒卻又是彌縫上了。“多得你一片忠心護主,若我沒能下得這張床,小主子不消說,也要託付給你了。”
“奴婢自當肝腦塗地。”柳知恩給徐循重重磕了兩個頭,見有人端了藥進來,便不敢再耽擱,而是退出了屋子,在廊角站著死死地瞪著窗欞上的影子出神。
徐娘娘從來都不是不吃藥的性子,這會兒更不會逃避吃藥了。柳知恩很快就看著她的影子仰頭而盡,把一碗藥吞入了喉嚨裡。然後,沒有多久,屋子裡就傳出了一聲接一聲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