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伊河對李小蘭卻也並無棄意,宛如她已是舊年牆上的一壁陳畫,雖是看倦了,但,尚無掀下來的必要了,因為,再去覓一畫來補缺,也是件費周折的事,不如,由它張掛在那裡,他該出門覓新畫就去覓新畫,反正,鐵定了李小蘭是沒勇氣揭竿而起的。
這棟百年老樓,給了她多少實惠,譬如她的虛榮,譬如她的衣她的食,哪一項不是賴老樓以生存呢?而老樓,是伊河的,她是多麼地需要牢牢坐穩了伊太太的椅子,隨後,她所想要的一切,才會到來。
左左推了一下門,門紋絲不動,被從裡面關上了,左左便衝面上略有尷尬的悠悠道:其實,我媽很善良,就是有點任性。
伊河說那不是任性,是潑,女人麼,一旦潑起來,作為女子應有的矜持,全都化為烏有了。
左左衝樓梯揚了揚腦袋,示意悠悠跟他走:反正我爸說把閣樓租給你,索性,我們去三樓的曬臺上等他吧。
悠悠遲疑了一會,說算了。伸手來拉行李箱:我覺得你們這裡怪怪的。
左左的臉,一下子紅了,死死地扣緊了手指,不肯將行李箱還她:可是,你已經和我爸說好了。
奪不過行李箱,悠悠有些惱了,牙尖齒利地道:是說好了,但是,現在,我決定不租這棟陰氣森森的破樓了,成吧?
左左說:你走了,我爸會誤會我和媽媽的。
你爸誤會你們幹我屁事,再說了,就你媽那潑婦德行,還需要誤會嘛,我看她是欠揍!
這句惡毒的話,顯然惹惱了左左,他怔怔地看了悠悠一會,眼裡,漸漸有了晶瑩的透明,他一撒手,賭氣似地將行李箱扔在地上:你有一顆和外貌不相稱的心。
你索性說我惡毒不就得了?悠悠不以為然地說著,去拉倒在地上的行李箱,當拉起拉桿時,行李箱很宿命地碎了,騰地碎成了兩片,如同兩片之間從來就沒有過相互聯絡,女孩子的嬌豔內衣,化妝品,雜誌等,以肆無忌憚的姿勢,鋪展在走廊上。悠悠愣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去收拾,可那些收攏起來的東西,彷彿是受盡束縛之後終於得到了無限的自由空間,在散落的瞬間,它們的個體統統比從前膨脹了幾倍,再也不是原來的低眉順眼。
碎成了兩片的行李箱,像夜色中的蕩婦,兩片之間,距離很遠地攤開著……
悠悠終於放棄了收拾它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裡噙著淚水,恨恨道:這破樓裡到處充滿了魔氣,自我進來,就沒給我好顏色看。
左左撲哧就笑了,知道她終於妥協了,不會走了,儘管她心裡充滿了怨氣。
§虹§橋書§吧§。
第5節:那些被率領的陽光們(5)
5
悠悠坐在曬臺上,春末的陽光鋪灑過來,將整個曬臺籠罩在橘色的光暈裡,悠悠就像一道隱沒其中的光束。
左左一趟又一趟地往上搬搬東西,行李箱碎了,他不得不一點點的往樓上拿,當他收攏最後幾件外套時,他發現幾件淺顏色外套上多了幾個模糊不清的腳印,他便知,定是李小蘭趁自己上樓時,將悠悠的外套狠狠跺了幾腳,然後,又沒事人一樣躲回家去了。
左左用兩片疊起的行李箱託著衣服站在那裡,長而幽暗的走廊,寂靜無聲,他在門上輕輕地踢了一下,就上樓去了。
他們就坐在曬臺上,一直將黃昏坐得漸行漸近了,悠悠偶爾會點一根香菸,眯著眼睛看他,那種眼神,讓他想到了一種食肉的小獸,在窺視著盤踞在眼前的食物。
他每看一眼悠悠,就覺得自己身體裡活動著無數小小精靈,它們在他的心房、在他的骨骼上、在他的面板上舞蹈,輕盈而靈巧,它們柔軟而透明的腳丫們,將他周身的神經踩踏得簌簌做癢。
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