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楊度對忠山先生的病情知道的這麼清楚,胡漢民臉色漸漸發黑。他很早就知道革命黨內部有西廠的坐探,可查來查去總是找不出來。忠山先生病危之事少有人知,可這楊度知道如此詳細。胡漢民心中飛速思索,可根本摸不著頭緒的他最後不得不放下此事,他道:“先生病中不宜見客,皙子請回吧。”
“真不讓我見?”楊皙子笑道。他看了看胡漢民,又看了看一直未說話的廖仲愷和孫科。
“皙子若有話可告之與我,我必會轉告。”胡漢民堅持道。
“真這樣?”楊度笑容更甚,他見胡漢民目光凌然。不由端起茶開始喝茶。按照老派的禮儀,喝茶就是正事談完告辭的舉止。革命黨只行西禮。但胡漢民不可能不知這個規矩,可正當他以為楊度會起身告辭之時。楊度放下茶盞卻大喊起來:“孫逸仙,不見你的故友楊度麼?!孫逸仙,不見你的故友楊度麼?!孫逸仙,不見你的故友楊度麼……”
彼得公寓只有兩層,且是磚石結構,樓板是木製的。楊度忽然大喊,他的聲音穿透樓板,胡漢民想攔也是來不及了。看在楊度隨行德國警察的份上,他忍著憤怒道:“當初的謙謙君子。今日居然會有如此流氓行徑。皙子還是省省吧,先生不會見你的……”
胡漢民話音剛落不久,一個女子的聲音便從樓梯口穿過來:“展堂,請皙子先生上來吧。”
胡漢民本想把楊度儘快趕走,但這個聲音是宋慶琳的,他不得不‘嗯’了一聲,不情願的把楊度帶上去。只是見楊度身後跟著秘書和警察,便被他攔住了,他道:“先生可只請了皙子一人。”
“放心吧。我和逸仙是老朋友了。”楊度正高興自己計策奏效,更明白自己安全無憂,便轉身讓秘書等人退開,自己則跟著胡漢民上了二樓。
被後世果黨空兩格、尊稱為國父的孫汶此時正如一條老狗一樣曲躺在床上。猶如幾個月前病中的楊銳。不同的是,楊銳最後是挺過來了,而孫汶卻沒有太多時日了——腹部肝的部位完全腫脹。每日醒著的時候和睡著時候越來越少,人基本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且常常被噩夢驚醒。這一日恍惚間正如往常一樣夢見自己被黃興追殺,卻聽聞有人在大叫自己的名字——‘孫逸仙。不見你的故友楊度麼’,他當即驚醒過來……
跟在胡漢民身上走上樓梯,楊度能聞到越來越濃烈的中藥味。想來必是西藥無效只能吃中藥了。楊度心裡不由暗笑,記得孫汶當年厭惡中國之一切,其中尤以中醫中藥為甚,並說什麼‘餘平生有癖,不服中醫’,不想現在居然也開始喝中藥了。他不得不再次感慨這些西化分子只是功利之徒,民主自由只是他們進階的敲門磚。這些人個個都拿著洋文憑、講著西洋話、對西洋之一切都歌功頌德、文過飾非;他們信誓旦旦說西洋才是真文明,才是真進步,才是人類文明的方向和代表,才是什麼什麼……
凡此種種,無非是要另起一派、借西洋來墊高自己的身份和能耐,進而獲得尋常手段得不到的好處,如此那些見不著洋大人的土包子們才會對他們敬畏異常。可真要那些洋玩意救不了命的時候,他們又會快速脫去西裝、改穿馬褂,之乎者也說的比國粹黨都還溜。
當然也不是所有西化分子都是這麼卑賤,有些信了基督表現的倒更像是一個西洋人。他們如洋人那樣立遺囑,在牧師神父的誦經聲中離世,而後舉行西洋葬禮,埋葬於洋人公墓區不為人注意的一角。對這些人,楊度是看得起的,畢竟他們心有所歸,面對生死從從容容。
楊度正鄙夷孫汶喝中藥時,狹窄的走道忽然開朗,一間依然掛有威廉二世畫像、有些老舊的德式房間裡,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