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這個例,哪有主子倒來看望臣下的!折煞微臣了。”說著一疊連聲張羅:“快,把去年蓄的那壇雪水刨出來,給主子煎茶!”
“雪水煎茶,好!”關緒清微笑著點點頭,“就在這外屋煎,水將沸時告朕一聲,朕親自為你們泡製。宮裡幾個太監都是煎茶好手,還是朕教出來的呢!大家都坐!今兒我們都是客,不要拘君臣之禮。坐而論道品茗,倒也是一樁樂事啊。”
下人們一聽聖駕親臨,都忙不迭的趕去後院刨那罈子雪水,這邊兩個丫鬟忙著擦抹竹几,把玲瓏細瓷茶盅一隻只碼在木几上,關緒清拿起一隻來放在眼前端詳,說:“嗯,這是前三代的官窯鬥彩,畫工和開片都過得眼去,不過鬥彩杯尋常裡做酒盅,品茶還是青花瓷來得雅緻。”
熊希齡忙讓換上青花瓷具,關緒清一擺手:“不必了,鬥彩便鬥彩吧,古時便有鬥茶之風,今日咱們也學學古人以鬥彩來鬥茶。”
此時一個丫鬟捧來一隻瓷罐子,沒等熊希齡說話,載灃便順手接過來,喜道:“喝,秉三真是拿出血本兒來了,這便是你家鄉的黃竹白毫吧?”不等對方回答,又捏著蓋子聞了聞,“好香!”
熊希齡對皇上說:“醇親王好眼力價兒,這便是我府上的家瑞,託人從永興捎來的黃竹白毫。”
關緒清非常講究的用木勺從裡面蒯出一點兒來放在鼻前一聞,閉著眼讚道:“香氣濃郁持久,音韻明顯,帶著一股子蘭花香味,確為茶中極品!”
大夥一聽都抖擻了精神,舌地生津,如此好茶今日定要享享口福了。
關緒清來了興致,說著便索紙筆。熊希齡大喜,忙不迭捧硯過來,和載灃一頭一個撫平了紙。關緒清飽蘸濃墨,提筆在手,低眉處“黃竹書舍”四個字便躍然紙上,稍一停頓,又寫了“白毫仙居”四個大字。幾個字寫得神完氣足運筆如風,真個是銀鉤鐵劃一般。熊希齡先叫一聲“好”,眾人無不喝彩。關緒清自己也覺得意,取出隨身小印,遂鈐在紙上。鈐好,指著紙道:“這個賜秉三吧。”
在一片嘖嘖稱羨中熊希齡叩頭謝恩,雙手捧了紙放在正堂屋的條案上,吩咐下人:“誰也不許動,明兒叫湯家裱鋪來人,我看著他們裱。”
說著便聽茶僮在外高聲稟道:“相爺,水響了!”
如今便看關緒清如何行事了,只見他掀開茶罐,用木勺往各杯中各蒯了少許,茶僮已提著剛煎沸的壺進來。關緒清挽起袖口提壺在手,向杯中各傾約半許沸水,乾燥的茶葉立刻傳出細碎的噝噝聲。他靜聽著茶葉的舒展聲,極認真地觀察著每個杯中的水色,一點一點的兌水,口中說道:“吃茶以露水為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井水則暴殄天物。水愈輕而色味愈佳。你這是隔了年的雪水,不及當年的好。這可不是酒,越陳越好。”
熊希齡瞅著茶水碧澄澄的色如琥珀,滿院飄香,笑道:“臣哪裡懂得這些,平日裡只是飲驢似的,沒得糟蹋了這好茶葉。”說著便要伸手去端。
“等等,這茶半溫才好用。一點一點呷著吃才好。”
過了一會兒,待茶半溫了,果然茶香與方才不同,方才香味濃醇,這會兒已如空谷幽蘭直沁人的腹肺。
志均搖頭讚道:“皇上博學多聞,讓臣等豔羨啊。”
關緒清笑道:“其實這學問都寫在書上了,陸羽的《茶經》,大夥沒事看看,大有助益的。”於是大家開始品茶,果覺清香爽口,每次只呷一點點便覺滿口留香,與平常衝沏之茶迥然不相同,越吃越有滋味兒。
“茶乃水中之君子,酒為水中小人。”關緒清呷著茶掃視眾人一眼,說道:“但為人君者,只能親君子遠小人,你不能把小人都殺掉,不能把造酒作坊都砸了。人各有志,不然便也沒了詩仙李白了。”
關緒清端杯起身踱步,望著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