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索性她比較看好如今的他。
「我之前便同你說過,人不可能一成不變。」越千城負手眺望遠處,「這些年我有許多變化,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已然變到你認不出來了。花涴,你的性格和小時候完全不同,但你的外表幾乎未變。那日,你騎馬經過長街,馬蹄從我手心踩過,我抬起頭,一眼便認出了你。」
花涴蹙眉,「可……再怎麼變,也不可能變到我完全不認得吧?」
越千城收回視線,對她笑了笑,「女大十八變,男的也一樣。」他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陳舊的傷疤,「你看,這個傷疤是那年夏天留下的,街上的孩子將我圍在小巷子裡,遠遠用石塊砸我,是你為我解圍,也是你替我包紮的傷口。」
回憶湧上心頭,花涴慢慢記起這件事。
「還有,」越千城繼續道:「我們曾一起去郊外偷西瓜、去小溪中抓蝌蚪、去林子裡逮知了。我記得去小溪中抓蝌蚪的那次,你踩到石頭上的青苔,失足滑落到河道深處,我找了根棍子將你挑上來,若是動作遲疑一會兒,恐怕你就溺水了。」
越千城每說一句,花涴的記憶便往深處溯回一些,他所說的這些都是她與阿阮親身經歷的事情,除了他們不會有別人知曉,難道、難道——花涴覺得胸口提著一口氣——越千城真的是阿阮?
眼睛抬起,在眉毛下堆出雙層眼皮,花涴緊緊盯著越千城,猶豫不定道:「你,真的是阿阮?」
放開捲袖子的手,讓袖口自然垂落,蓋住手臂上的傷疤,越千城挑起唇角,「之前想同你相認來著,可我覺得過去的阿阮太慫太差勁,怕你會因此輕視我,是以沒鼓起勇氣與你相認。上次你同我說起這件事,我便下定決心與你相認,可惜話還沒說出口,你娘和你弟弟便來了無仙派。再之後我一直沒找著合適的時機,拖到今天,才終於告訴你。」
走到花涴身邊,越千城與她面對面站立,「花涴,多謝你這些年為我做的一切,如你所見,我仍好生生活著。」
花涴激動得說不出話,長長的眼睫毛顫抖不止,眼淚霎時聚滿眼眶。
難怪,難怪她總覺得越千城眼熟,原來他就是阿阮!
難怪,難怪越千城初見她時表現得那樣怪異,原來他早已認出她,只是不敢與她相認!
莫大的歡喜沖昏了花涴的頭腦,她踮起腳尖,環抱住越千城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胸口,「阿阮!」她喜極而泣,再說不出話。
越千城已多年不曾濕眼眶,可此情此景,他未免覺得眼眶濕潤。輕拍花涴的後背,他在她耳邊絮絮道:「那夜我已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可也許是我運氣好,崇月閣的人錯過了取血的吉時,只能再等下一個時辰。就在下一個時辰到來之前,衙門的人找到山洞中來,崇月閣的殺手急於逃竄,顧不上我們這些孩子。我從刀下撿回一條命。」
嗓音沙啞,他撫摸花涴柔軟的頭髮,動作輕柔和緩,「獲救以後,我決心改變,我想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你,不想病病殃殃提早死去。我拼命吃之前不愛吃的東西,一次能喝半盆豆汁兒,我開始鍛鍊身體,每日繞著凌雲城街道跑一圈。」
花涴仰著臉,任淚水沖刷她的臉頰,「阿阮……」只喊出這兩個字,再說不出其他。
越千城撫摸她的頭髮,溫聲安慰她,「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都還活著,並且重新相逢,這是最大的幸事。」
花涴哭著點頭。
這幅場景當真感人至深,經歷過漫長歲月,曾經的青梅與竹馬終於相逢,若是心腸軟的人見了這樣的場面,定會跟著落淚。
良久,花涴止住哭泣,只是仍一抽一抽的。她從越千城的懷裡出來,抬起袖口擦拭臉上的淚痕,帶著哭腔道:「那邊有個人,躲在樹後偷看我們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