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她也不知跑了多久, 天幕仍舊是黑色的,好像永遠都不會再升起太陽。兩條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到最後她的動作根本不能稱之為「跑」, 只能稱為挪動。
就當她一步都走不動,幾欲崩潰時,一陣馬蹄聲突然從遠到近而來, 她看到了成片的燈籠, 燈籠上寫著大大的「花」字,照亮了這無邊黑暗。
花涴知道, 那是他們家的燈籠。
她爹終於來救她了。
她用盡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咬緊牙關, 跑到她爹面前。她癱坐在地上, 累得說不出話來。
她爹見著她頓時淚如泉湧,「我的心肝肉啊,你受苦了!」
她累糊塗了, 只能說出隻言片語, 「爹……山上, 救人,阿阮……」
她爹沒聽明白她說什麼, 把她抱起來坐在馬上, 他對身後的官兵們道:「繼續往山上走, 把燈籠舉高些, 讓他們知道有人來了。寧願他們提前逃走, 也別讓他們再多殺一個孩子。」
花涴終於鬆懈下來, 她想和她爹一起上山去救阿阮,只是那時她的精力已不允許,她垂下眼皮子, 陷入深深昏厥之中。
這一暈便是十天,中間醒醒睡睡,一場又一場的夢魘困住她,眼前淨是鮮血淋漓的可怕場景,讓她備受煎熬。
十天後,她從遠在京城的家中醒來,人已消瘦一圈。
她放心不下阿阮,是以剛剛醒來,她便鬧著要回燕歸城找人,她娘再不敢放她一個人回去,特意找了十好幾個衛兵護送她去燕歸城。
她到燕歸城街角,發現阿阮家的大門緊閉,一把黃銅鎖掛在門上,彰示著這裡已經無人居住。
她問在附近玩耍的小孩,「阿阮呢?他家怎麼沒人了?」
小孩一邊玩泥巴一邊回她,「他家剛有人死掉,剩下的人賣了房子,全搬走了,我也不曉得搬到何處去了。」
花涴一時接受不了這個訊息,又昏了過去。
醒來還是在京城的家中。
她爹她娘認為她在燕歸城受到的刺激太大,這才連連昏厥,他們再不肯讓她回燕歸城,把外祖也從燕歸城接到京城來,讓外祖留在京城照顧她。
花涴想,阿阮一定是死了,那些黑衣人窮兇極惡,他們不可能放過阿阮。
她想,若不是她執意要連夜回家,阿阮不會被黑衣人擄走,不被擄走阿阮便不會為保護她而死,他會活得好好的。
她想,因為她不足夠強大,沒辦法保護阿阮,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
她是罪人。
從失去摯友和瀕臨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之後,花涴鄭重告訴她爹她娘,她要拜天下武功最高強的人為師,她要充實自己,不再做混吃等死的草包,她要學功夫。
她爹她娘拗不過她,末了,只得託關係,為她尋了一位已經避世的高手為師。
從那以後,花涴再不敢跋扈,再不敢嬌縱,她用歲月和手心的老繭一點點磨平身上的稜角,用汗水和眼淚掩藏心中的悔恨。
深山學藝八年,吃得百般苦,才有今日之成就。
可惜那位早夭的朋友再也看不到她如今的樣子。
她後來常常想,若是阿阮泉下有知,他會為她欣喜嗎?
陽光充足的庭院內,繁花漸次盛放,蝴蝶在花間來回穿梭,煽動著彩色的翅膀,入目是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可花涴無心欣賞這片景色。
八年了,距離這件事過去已經八年,花涴頭一次對外人提起此事,她原以為心中的哀慟會少一些,可她發現,隨著時間的沉澱,當她提起此事時,心中的哀慟只多不少。
阿阮的死是她十八年人生中最痛苦的記憶,同師兄和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