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莊頭請隨我來。”
秦旺伏地向太夫人再拜了拜,便起身隨了那使女出了屋,不多時,他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便漸漸地遠去了。
房間裡突然便靜了下來,沒有人,亦沒有光線。
太夫人獨自坐在漸漸濃重的暮色中,闔著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風忽地拂過簾幕,帶起一卷寒意。她的衣袖被吹得擺動了一下,隨後,便有一雙溫暖而略有些粗糙的手,按上了她的額角。
太夫人轉首看了看來人,又回頭繼續閉上眼,感受著那雙手按壓時傳來的力道,半晌後方道:“都聽到了。”
周嫗輕輕替她按摩著前額,應了一聲“是”。
太夫人沉默了一會,忽地道:“程家……”
只說了兩字她便住了口,再無下文。
然而,周嫗卻像是能夠聽明白,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復又接著按摩起來,低聲道:“道聽途說罷了,便是當真,也只是三本書而已。”
太夫人鼻子裡哼了一聲,卻也不再往下接話。
雨像是有些大了,窗欞上的撲簌聲密集起來,北風掀起棉簾的一角,送來些許清寒的空氣。
“潁川……”太夫人忽然又開了口,聲音輕得如同耳語。
仍是隻說了兩個字。
周嫗便嘆了一口氣。
顯然,這兩個字背後所包含的意思,她依舊聽懂了。
她嘆息的聲音在房間裡盤旋著,仿若嫋嫋不盡的風,過了一會,她方對太夫人低聲地道:“都過去了,夫人,莫要再想了。”
太夫人沒說話,良久後,嘆了一聲:“是啊,都過去了。”
無限惆悵的語氣,像是感慨,又帶著些許寒涼:“潁川早就被趙國佔了,我想得再多,也是故土難回。青州這裡我們也待了幾十年,我這把老骨頭……”
她說到這裡便歇了聲,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周嫗神情哀婉,然而卻並未接話。
這話題太過傷感,她不願令太夫人傷懷。
太夫人便也安靜了下來,似是不願再觸及往事,然而,她眼角些微的溼潤,卻洩露了她此刻真實的情緒……
*********************************
秦旺次日離開之前,被秦素請進了東院正門處的茶房說話。半日後,他們談話的內容,便一句不落地進了林氏的耳朵。
“……都是些閒話,問東問西的,那秦莊頭倒不嫌麻煩,還主動將莊中社日的情形說了一通。”那守儀門的老嫗躬著腰,青布短襦的前擺幾乎垂在膝上,向林氏描述著那場對話的情形。
林氏端詳著手裡的青瓷素盞,意態悠閒:“說得仔細些,問了什麼,答了什麼,都說一說。”
老嫗一面努力回想,一面稟道:“女郎先問了田莊她住的院子的情形,秦莊頭便答都燒光了。又問那對夫妻葬在了哪裡,秦莊頭答是葬在了後山。接著女郎便又問起了後山的一棵什麼梅樹,還問了她設的麻雀陷阱在不在,秦莊頭便答說,梅樹已經快結苞了,那陷阱卻被人踩壞了,沒捉到一隻雀兒,只剩了一把穀子,女郎聽了十分生氣,口口聲聲說那莊子上的小孩太壞……也就說了這些。”
林氏盯著茶盞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鄙夷。
就知道從秦素那裡打聽不出什麼來,不過為謹慎起見,她還是叫人暗裡盯著,生怕漏過關於那三卷珍本的訊息。
如今看來,她真是將這個外室女看得太高了。這般出身卑賤之人,又在莊子上野了五年,哪裡會懂得珍本的妙處?這問來問去皆是村話,真真是不知所謂。
“沒別的了?”林氏有些不耐,抬起手來捏了捏眉心。
這些鄉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