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做個了結,你是存心想讓我們歐陽家丟臉;你私通、你背叛、你把所有你絕不該說的都說給那人了,你就連你的女兒都賣了,你還怕她看見!你就不怕她知道她嫁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那個人勾引了她的母親,擊跨了她的父親,更無恥的是毀滅了她的家庭!”
這一連串痛斥,我說的暢快,這是我早想說卻沒逮到機會說的話,也萬沒料到竟這麼快就有機會說的……竟這麼快,我的家族就要土崩瓦解。
“那又怎樣?”她如此回我,轉過臉,分明挑起了眉梢,冷冷笑話;過去的風情萬種現在已變成無所忌憚,反正她是連死都不怕了,她有些聲嘶力竭:“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再得到。”
“他不愛你,你就要毀了他嗎?”我坐在那,心裡已靜下來,但眼睛卻同樣發漲,多少年來,我喊她翠姨,她也喊我一聲念念……人是有感情的,我看她現在躺在這裡,我心裡能好受到哪去。“你從來就知道他愛的不是你。但其他的,你一樣不缺。我父親對你,我媽媽對你,從沒有不好過。”
“不缺。不缺……”她劇烈咳嗽幾聲,突然吐出血來,嘴裡一片殷紅,眼裡像火炬一樣噴著能燒死她自己的火,她掐住了我的手,手心滾燙出汗,神志紛亂再無過去半點矜持高貴:“念念,我的心缺了。你知不知道?!”
我甩開她手,搖頭,“是你的心太大了。是你的心又太小了。”
她一怔。我出去喊醫生進來看她,萃以為她不好了,也衝進去,秦展經過我身邊,握了下我的手,很寬厚,總算這個沒有緊張出汗。
我聽見裡面亂糟糟一片,只有威威在我身邊,他依舊如常,問他的小主人,餓了嗎?要吃些什麼?不能什麼都不吃。我問他家裡還剩下什麼人?
他奇怪看我,說人都在啊。
我才想起來,人是都在的。至少現在我的家一個人都不缺。我一定要保留它。
25
我推開書房的門;裡面的人們回頭看我,靜默裡只有父親的聲音;他說你們都走吧。他們就真的都走。
二伯父、三伯父、小叔叔……雜七雜八,平常一點不覺得重要的人,稀鬆平常存在的人,到這種時候他們的離去好象就是樹倒猢猻散的不祥預兆,我想不明白,這種時候父親為什麼要放他們走!
我堵在門口,拉著隨便哪個,叫嚷:“你們要去哪?我們還是歐陽家,什麼都沒變!一個都不許走。”他們看看我,又看看父親,有人擺出老資格敢跟我說:“念念,別孩子氣。”
我使勁瞪他們,邊吩咐緊跟在身邊的威威:“今晚就開舞會,把所有人都請來,我要開今年最盛大最氣派的舞會。你們等著看吧,沒來的人就永遠別想來了。”
威威立刻出去佈置了,親戚們噤聲不語,縮著腦袋從我身邊繞過去,二堂弟湊過來,拍拍我胳膊,依舊沒心沒肺、嬉皮笑臉:“我一定奉陪。”
所有人走了,我坐在靠我最近的位子上,雙手矇住腦袋,感覺裡面有個東西在死勁地想要往外鑽,鑽地我眼淚都要出來,但我卻還要強忍住,不能讓它掉下。“爸爸,不能挽回了嗎?”
頭被“篤篤篤”敲木魚一樣硬邦邦敲了好幾下,放下他重重的槐木柺杖,父親不屑地教訓我:“歐陽念,江山是我打下來的,用得著你嚎什麼?”我抬起頭看父親,他的眼仍然是梟雄的眼,只是遲暮,他說的話仍舊聲如洪鐘,但他的眼神已經精疲力盡,絕對經受不起再一次打擊。我吶吶不成言的時候,父親突然揪起我的領子,大聲對我說:“兒子,替我再打個天下回來!”他的眼閃著光,閃著憧憬,他是在乎的,在乎他的失去。
那刻,我鮮少外露感情的父親讓我看見他的淚花。我從來都高高在上、無法無天的父親,傷害他的人我都要他百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