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楊坊這個人,跟吳煦私下不合,似乎不是一路。他是華爾的老丈人,我亦對他略有所知,不能不在撫臺面前,替他說一句公道話。”
“哦哦,出汙泥而不染,也是有的,清者自清嘛。”李鴻章臉上帶笑,慢條斯理地說“不過別的人,等我查實了,就要指名嚴參。”
吳煦的上海道保不住了——關卓凡知道,這是李鴻章整人慣用的套路,先去其羽翼,再敲山震虎,最終拿自己人取而代之。
關卓凡所要的,只是將楊坊摘出來,他非所問。於是很深沉地點一點頭,卻在心裡想到:你李鴻章想要上海道這個位置,只怕也未必能如意。
*(未完待續。。)
第七十三章 釘子
自從李鴻章接替了薛煥的蘇撫,吳煦的心中便總有些不安。他跟關卓凡之間,過往雖有過些衝突,但好在自己見機得快,認低服軟,總算應付了下來,沒有出大毛病。而李鴻章這個人,就未見得這麼好打發了。
“也不必怕他。”吳煦在心裡給自己鼓勁。薛煥這座冰山雖倒,但李鴻章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安徽佬,洋場上的事情,哪裡搞得清?必定還是要借重自己!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似的,這天下午,巡撫衙門有人來通報,說李中丞用過晚飯之後,想到城東的道署衙門來逛逛。
這就很像是朋友之間的小訪了,吳煦得意的想,還是要靠我。等李鴻章到了道臺衙門——此刻還兼做了江蘇的皋司衙門,吳煦不管心中怎麼樣輕視,“做此官,行此禮”,到底上司駕到,不能不全套公服,衣冠出迎。
“老兄不必多禮,”李鴻章笑著說,“難得清閒,天氣又熱,我隨便出來走走,老兄又何必衣冠肅客。”
“是!恭敬不如從命,請撫臺先在這裡坐一坐,飲酒賞月,我這就遵命換了便衣來奉陪。”
酒是好酒——吳煦特意準備的法國葡萄佳釀,以冰涼的井水鎮過,倒在雕花的琉璃杯中,入口極佳。於是在花廳的院子裡設下桌椅,以幾樣果子和小點心佐酒,主客二人在月下閒談,樹影婆娑之間,風雅得很。
談的卻不是風月,而是戰局。李鴻章表示,曾國荃得彭玉麟水師之助,督兵兩萬餘,進駐雨花臺,長毛的“天京”被圍,整個戰局很是有利。而李秀成如果再來打上海,他預備和關卓凡分督南北,協力據守。話中暗暗示意,上海的防務,仍舊要借重“中外會防局”。
借重會防局,也就是要借重吳煦。於是說得起勁,聽得有趣,座中的氣氛變得很融洽,酒也就下得很快。等戰局談得告一段落,李鴻章忽然用自慚的聲音說道:“忝為巡撫,說來慚愧,昨天京裡來的人,問起江海關的關稅確數,我竟無以為答。聽說老兄這裡有本簡明的數簿,能不能借來看一看,讓我也開一開眼?”
“撫臺誤聽人言了,沒有什麼簡明數簿,只有帳簿。”
“那能不能看一看帳簿?”李鴻章饒有興味地問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沒有什麼不方便。”吳煦酒到半酣,已有熏熏之意,心想:你一個翰林出身的官,經史子集自然是好的,可是論到賬目,就算敞開來讓你看,再拿把算盤給你,難道你就能得其要領?於是喚了人來,到道署的賬房內,取了十幾本帳簿來,摞成一摞,雙手奉上。
“原來只有十幾本,那麼賬務上的事,看來也沒有多難。”李鴻章的酒量極好,但此刻卻扮出一副醉意,隨手翻著這些賬簿,漫不在乎地說。
“怎麼不難?好叫撫臺得知,這還只是總賬。還有那些分賬,太過瑣碎,不便煩瀆大人。既然要看,我取來就是。”吳煦揮一揮手,吩咐道:“都替我搬過來,給撫臺大人過目!”
吳煦有些負氣,亦有些炫耀,但終歸還是渺視的成分多,心裡在想:關務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