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下,也會臉紅啊。
咋辦呢?
最後,關卓凡找了“顧問委員會”下屬“鐵路股”的總辦張蔭恆來一起“參詳”。張蔭恆出身山東巡撫幕中,古文功力自非關卓凡這個半桶水可比,英文水準亦不在關卓凡之下,“參詳”來“參詳”去,終於拿出了滿意的方案。
找張蔭恆真是找對了,除了“擬旨”幫了大忙外,這道聖旨的書寫也是由張蔭恆來完成的。本來,“誥”、“敕”這一類聖旨的書寫,向來是翰林院的庶吉士的工作,可是,這是洋文哎,進士及第們怎麼幹得來這個活計?而在製作聖旨專用的提花錦緞上,用毛筆寫蝌蚪字,關貝勒也沒這個本事。
言歸正傳。
關卓凡宣旨完畢,杜立德再說了一遍“杜立德領旨謝恩”,方才站起身來,走上前去,眉花眼笑地從恭王和關卓凡手中接過了聖旨。
兩份聖旨入手,沉甸甸的,極有分量;看上去,更是富麗堂皇,光華耀眼。杜立德是見過世面的人,瞅得出來:即便上面沒有一個字,這兩件東西也是值大錢的!
這兩份聖旨,由上好蠶絲織就的提花綾錦製作,摸上去十分之柔滑細緻;兩端的軸柄,則用羊脂玉製成。本來,給一品官員的恩誥,軸柄用玉;給二品官員的恩誥,軸柄用黑犀牛角,但由於杜立德賞了頭品頂戴,特別加恩,聖旨用一品恩誥,以示榮寵。
杜立德領旨之後,立即借了禮部大堂的偏廳,脫了燕尾服,朝珠袍褂地穿戴起來。
穿戴齊整之後,杜立德重新進入大堂,堂上堂下,再次轟動。
金髮碧眼而翎頂輝煌,杜立德不是第一位。前有總稅務司赫德,以及軒軍華爾以下一班洋裔華籍將領,可成為京城數百官員視線之焦點,高調堂皇如斯的,杜立德卻實實在在是第一人。
杜立德身材高大,寬大的補褂穿在身上,頗為合體;加上頭戴黑貂暖帽,上面亮紅頂子,白玉翎管,雙眼花翎,流光溢彩,整個人看上去居然別有一番軒昂。只是袍擺下緣露出了西褲、皮鞋,未免略顯“違和”。
杜立德滿面笑容,到處抱拳作揖。見到朱鳳標、萬青藜兩位熟人,不叫“朱中堂”、“萬部長”了,稱朱鳳標“霞翁”,稱萬青藜“文翁”。怪聲怪調,聽得朱、萬二人,都很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哎呦,這個洋鬼子,還曉得這一套!於是滿面堆歡,揖讓還禮,“恭喜修公!”“修公大喜!”——受爵之前,杜立德剛剛請人給自己取了個“字”,叫做“修業”。
熱鬧了一輪,開始“合影留念”。
不是“大合照”,暫時亦沒有大合照的條件,而是大致按“王公”、“內閣”、“軍機”、“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分成幾撥,一撥一撥的和杜立德“合影”。其中,“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人數較多,又得各自分成兩三撥,這樣,總共就分成了十來撥。
當然,參與“合影”的,只限堂上的重臣;堂下的中、低階官員,就照應不來了。
攝影師由軒軍的“隨軍攝影師”充任,一洋一華,架起了一架大大的“照相機”,時不時鎂粉燈一個爆閃,“砰”地一聲,禮部大堂上,煙霧瀰漫。隨之而來的,便是堂上堂下,隱隱地一陣驚呼騷動。
今天參與“合影”的,絕大多數,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照相”,事先既不知道“照相”為何物,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正因為如此,也就還沒來得及產生“照相”會“移魂攝魄”之類的念頭。
既然“躬逢盛事”,“禮單”是這麼擬的,“儀注”是這麼安排的,別的人、別的衙門要“照相”,自個兒、自個兒的衙門自然也要“照相”。於是也想不來那麼多,一撥跟著一撥,“行禮如儀”,糊里糊塗的,就獻出了“人生的第一次”。
這正是關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