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的衣袂映著投下的纖細天光,輕飄飄地一起一落。
有細碎的,袖袍鼓動的聲響。
他動作就那麼快。
小椿驚愕地偏過臉,目之所及是少年不緊不慢,從高處緩然而落的身姿。
她瞠目結舌,險些把自己嚇得掉下去。
他從哪裡跳上來的?
嬴舟的手是收在腰際的,落腳很穩,站在白櫟斜生出的枝幹中,先試探性地跺了一跺——十分牢固。
他闔目深呼吸,總感覺哪裡奇怪,可又說不明白,只若有所思地對著周遭輕嗅。
小椿就看見他鼻翼微微而動,不住地吸氣,彷彿在聞什麼。
而後那張年輕明朗的臉就帶著踟躕的神色轉了過來,一步一步,探究地往前行。
顯然他還是瞧不清自己的。
但這不妨礙他心生狐疑。
小椿踮著足尖小心翼翼地向後挪,挪得甚是艱難,直到背脊已然抵靠到樹幹,著實退無可退。
視線裡,清潤銳利的一雙星眸近在咫尺,長睫遮瞳,以至於眼神便不及旁人的精神。
顯得有些冷淡。
如此細觀,她才發現那瞳孔是真的有一抹朱紅在其中的,彷彿點了一把不會熄的焰火,熾烈地跳躍著光。
小椿眼睜睜望著他湊到自己臉頰邊輕嗅。
緊接著,鼻尖輾轉又至唇角處。
她方才喝了清茶,大概是察覺到濕氣,對方便皺起眉,更加仔細地分辨起來。
由於修火系術法的緣故,少年周身的熱度格外高,襯得嘴唇也比常人色澤更深刻一些。
小椿看了一眼之後,不禁側頭去抱住自己的樹幹。
救命……
還沒等她拔腿開溜,一股強烈的震顫感忽從掌心處傳來。
她第一反應以為是自己的原身在動,所謂本體隨主,她太過緊張了。
而後才發現,動的不是樹,卻是地面。
繁茂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森林碧濤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向這邊靠近,陣勢排山倒海,如群雷同鳴,帶著引而不發的危機,連足下的碎石都清晰地顫抖起來。
少年的舉止一頓。
分明也被這古怪的動靜吸引,側身凝視著旁邊的叢林。
幽邃的草木宛如一疊厚重的青綠屏障,樹葉是一層覆著一層,若不去最高點,根本無法知曉遠處究竟發生了什麼。
出於獸類的本能,嬴舟四肢百骸的血液已沸騰著進入了戒備之態。
也就是在下一瞬,刺耳的咆哮穿林破風,自凌亂的喬木後爆發,吼得整片大山也為之一撼。
他的耳朵原就靈敏,突逢巨變,有片刻竟失了聰。
隱含著暴虐靈力的氣流乍然席捲而來,嬴舟當即便給震下了樹。
好在他早有預料,伸手撈了根細枝借力,落地時還不算狼狽。
可那叫聲半分沒有要收住的意思,還愈漸煩躁,聽著活似指甲刮擦金屬,簡直能將一個月前的飯食嘔出來。
小椿捂著雙耳蹲在枝椏間,剛掀開眼皮,只見一個身影猛然衝出樹叢。
這人約莫丈許高,周遭縈繞著蒼黑色的霧氣,如有實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此前離亂的風暴就徘徊在來者身側。
他脖頸圈出濃厚茂密的鬃毛,一張臉在人面與獸面中不停轉換,眼瞳呈現灰白之色,嘴角津液橫流。
都不必問,這已經把「走火入魔」四個字貼在腦門兒上了。
小椿曾聽白玉京說,在當今世上,眾生成妖共分兩種,其一是機緣已到,或碰巧在靈氣充足之地開了靈智,有了慧根。
其二是便吃人。
盤踞山野的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