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想到了剝離自己的個性。」
她無比冷靜地微抬下頜,「既然沒辦法讓飛揚跳脫的我穩重下來,那麼索性,就不要這個我了。」
聽到此處,旁邊的重久與嬴舟皆是不露聲色地一怔。
前者若有所思地摸著耳根喃喃道:「怪不得這回見姑媽,總感覺她性格變了許多,原來是這樣啊……」
而後者則悄悄地在心裡喟嘆,佩服她能對自己狠心至此。
夜空中的遊魂聞言卻只是盯著她笑,笑意未達眼底,虛虛浮在面上。
康喬不愧是狼族擅使妖術的大能,如此匪夷所思的舉動,她但凡想得到,就當真能做出來。
借滿月星辰之力,在某個月華大盛,群星寥落的夜晚,她宛如抽筋剝骨,毫不留情地撕開了自身的一部分意識。
「所以。」小椿看向縈繞在側的另一個康喬,「她便是當年被你抽離的那個『個性』?」
「不錯。」
對方承認得坦蕩。
「彼時,我本欲將她暫且收入囊中,日後再作打算,只是沒料想……」
「沒料想我不是個物件,不是你信手拈起,隨意取捨的玩意兒。」遊魂話音輕輕巧巧,似乎永遠帶笑,「我幹嘛要聽你擺布呢?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了,就想瞧你求著我回來的樣子。」
小椿見她拿話不住嗆康喬,禁不住猜測,是不是這一個遊魂才更接近昔年狼族那位小姨的性格。
無拘無束,恣意狂妄,大膽又不計後果。
「那麼——」
她飄到康喬眼前,故意歪頭打量,「沒了我,你同你的夫君相處得還融洽嗎?」
衣著內斂的婦人低垂眉目,面無表情地靜靜與之對視。
她的情緒裡缺少溫度,看人的時候目光冷若秋霜,的確是一副莊重得體,肅穆大方的姿態。
這就是當初她所求的端莊穩重。
她得到了,那滿足了嗎?
他們之間就真如尋常人族夫婦一樣,琴瑟和鳴,白頭偕老了?
遊魂的雙目咄咄逼人,透著凜冽的尖銳。
她的確很想知道,但單從其眼眸裡,實難讀出多餘的東西。
也就是在此刻,一直默不作聲綴在隊伍尾端的溫蕙怯怯地開了口。
「……娘、娘。」她大約還沒找到更好的稱呼,「他們說的那個,那個人,是我的……」
聽得這個聲音,康喬那道鋒芒畢露的視線從遊魂的瞳孔中挪開,無端柔和了不少,盛著幾分無奈,偏頭回應。
「是你祖父。」
什麼?!
重久的耳朵雙雙直立,簡直不敢相信。
可算算年歲……似乎也並無不妥。
果然人與妖相差的這輩分,拿到明面上來比較真是怎麼看怎麼奇怪。
溫蕙張著嘴,顯然沒從此中複雜的因果裡理出頭緒來。
小椿只能幫她問:「……若是祖父,為何又要嫁給她爹做填房呢?」
「因為年紀不相當啊。」
遊魂先一步出聲,「他們一個是日趨衰微的人族,一個是壽數悠長的妖怪,時間一久,周遭的親眷就不起疑嗎?」
溫禮只能不停地請願上書,輾轉於地方的各類職務,他們不斷地更換住處,換鄰裡,換名姓。
而康喬的身份也一再改變。
從正妻,到之後聲稱亡故,繼而再續弦,再假死,以婢女的身份陪伴他左右。
但隨著年紀越長,年輕貌美的婢女也會惹人非議,她便選擇嫁入溫家小輩做填房,憑藉晚輩盡孝的由頭照顧自己的「公公」。
「人族與妖極難誕下子嗣,我們沒有孩子。」
她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