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的白櫟安靜地聽著,幾乎要沉浸在那樣離奇的世界之中。
想像著所謂的「雕樑畫棟」「寶馬香車」,想像著滿城盡帶黃金甲,和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雖然她的想像力終究有限,卻不妨礙她對未知天地的無限嚮往。
「真好。」她拖著碩大的樹幹,心懷惆悵,「也不曉得我還要多少年才能見到這樣的場景。」
白玉京聞之不動聲色,「小椿今年多大?」
「我啊?」樹精自豪道,「我兩千九百歲了。」
他於是意味不明地一笑,「那應該快了。」
「再熬一熬,等個一兩百年,說不定就有人形了。」
「真的嗎?」她將信將疑。
對此白玉京卻巧妙地沒有回答,只拿了另一個話題岔開,「其實,小椿若是閒著無趣,可以養些寵物解解悶。」
她禮貌地求知:「什麼是寵物?」
「寵物就是能陪著你的玩伴,比方說小貓、小狗什麼的。不過得費些心思。」他攤開手聳聳肩,苦笑說,「像我曾經便養過一隻小串兒,叫阿旺。早起飯後都得牽它出門遛遛,否則一個不留神就要拆家。」
「你呢,不如養點鳥雀倒是省心。」
「玩伴?那白玉京你算嗎?」
白玉京:「……你的想法真讓我無話可說。」
他離開前,留了兩本書冊。
書中寫了許多關於人間的東西,可惜也得等以後才能細細翻看了。
人族都是戀家的,得照顧妻小,贍養長輩。
小椿漫無目的地想,他會回到那些充滿了煙火氣息的街巷中去嗎?也能吃到口感細膩的粉條與滋味香甜的糕點嗎?
山外的人間宛若懸在驢前面的蘿蔔,明知咬不到,嘗不著,卻還是能永遠催動著她試一次,再試一次,而後百折不悔。
她要修煉成人。
白玉京的到來,讓小椿愈發堅定了這個念頭,她一定要修煉成人!
接下去的日子她變得愈發奮進,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更為辛勤。
旭日東升和明月西沉於生活中已不再重要,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專注在了修煉吐納之上,無數個寒來暑往,無數個春生秋殺。
終於在兩百多年後的某一日,她作為人「出生」了。
那是嬴舟第一次看見年幼時的小椿。
她初得肉身,才不過凡人女孩子豆蔻梢頭的模樣,可能堪堪到他腰腹的位置,披著白櫟樹葉製成的破爛衣衫,從半空墜落在地。
「我成功了……」
她低頭端詳著自己的掌心,把五指拿到眼前瞧了又瞧,歡喜之情簡直溢於言表,「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剛從樹體出來,小椿還不太適應如何用雙腿走路,但這並不妨礙她奮力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
女孩子跌跌撞撞地爬起身,眼眸亮得出奇,直捏著拳頭欣喜地要朝山下跑。
嬴舟心裡一緊,幾乎是衝上去的。
「別去!——」
可他沒能抓到,五指宛如透明的幻象,輕輕穿過了小椿的髮絲,摸了個空。
嬴舟便眼睜睜地注視著她一路跑一路摔,頂著滿臉的泥土橫衝直撞地奔下了山。
繼而,在踏出山底的瞬間,驟然消失。
再度出現於白櫟樹下時,她近乎不可思議地凝望自己的喬木,不明白為何會身在此處。
這和預料之中的,全然不同。
緊接著,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小椿仍舊執拗地往山下跑去。
然後又一次地被送回來。
再跑下山,再送回來。
她就這麼一次一次的狂奔,一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