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椿兀自笑夠了,歪在床榻上,看他收拾狼藉。
少年過分柔順的青絲隨著手臂的動作在光影裡起伏,偶爾簡單扎著的那把馬尾會撒到耳邊來。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跳下床去,伸手摸住嬴舟的臉。
後者驀地一頓,也就停在那裡由她捧著。
小椿的手輾轉移到他頭頂,像安撫小狗似的在腦袋上揉了幾把,「不管怎麼樣,你現在算是獨當一面的狼妖啦——看看,在白石河,在開封,外頭的精怪都怕你。」
嬴舟在她掌心裡輕輕側了視線,嘀咕道:「……只能欺負欺負這些小妖而已。」
她沒聽見他的反駁,驀地想起什麼來:
「誒,我有沒有同你講,你變成大狼犬發瘋時,康喬小姨還誇你妖力高強來著。」
「我妖力高強?」
嬴舟不可置信地皺了下眉,「可能嗎?」
他妖力不穩是人盡皆知的事,還從未有人誇讚過,嬴舟直覺是她在想方設法地安慰自己。
「是真的,她說這是異族妖胎之子的優勢。」小椿往案幾前的小凳上一坐,美滋滋地做白日夢,「等今後你哪日突然開竅,修為大漲,成了大妖。我就能跟著雞犬昇天了!」
嬴舟:「……」
有人會稱自己是雞犬的嗎?
等等。
他想,我才是「犬」……這些人族造的詞怎麼老愛用犬族來作貶義!
嬴舟在旁支著臉聽她喋喋不休地計劃著要給自己建一座「犬神」大廟的事,冷不防開口問:「你在白於山呢?」
小椿正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但見他接著道:「在白於山有你的住處嗎?是什麼模樣的?」
矮凳沒有可後靠的地方,她於是隻能倚在案桌邊,笑得輕鬆:「當然沒有了。」
「我都不知道『房屋』應該是什麼樣子,平日裡滿山跑,累了就歇在樹上。反正白櫟樹很大,隨意找個枝葉茂密之處便可以遮風避雨。」
說起來,嬴舟彼時去得匆忙,離開得也匆忙,都未曾好好看過她生長的地方。
沒有屋宅,自然就沒有床鋪、桌椅,沒有箱籠、立櫃。
想必很難如這般,尋找到她千年來生活過的痕跡吧。
不知怎麼,只覺有點遺憾。
「唉呀,不提白於山了……聽聞你們北號山往東是北海之濱,我還從來沒見過海呢!什麼時候帶我去瞧一眼啊。」
「看海倒是沒問題,不過這時節,怕是快結冰了……」
……
北海的遊山玩水計劃正做到一半,門外年輕的狼妖便來傳話,說是大祭司今日的閉關已結束,叫客人到霜寒堂一敘。
尋常的大能們閉關似乎都是按年份來算的。
這位大祭司好像別具一格,每天閉關一回,中途還帶休息喝茶吃點心,真是閉得自在悠閒。
重久在前面給她領路,老媽子似的不住重複,說老爺子規矩多,喜歡禮貌的年輕人,小椿待會兒可一定要注意言辭云云。
「沒事的。」
找到機會,嬴舟悄悄提醒,「老爺子喜歡小姑娘,你光是往那兒一站,他就好說話。」
小椿:「……」
這麼一聽,她怎麼覺得更可怕了誒!
霜寒堂倒並非返璞歸真的山洞,大概是為了接待遠客所建,修得堪稱氣派。
還未走近,小椿便遙遙見得臺階上等候的接應,是個女子,那身形容貌都熟悉得要命,眉眼五官裡儘是睥睨天下的倨傲,這不是……
康喬姨媽嗎?!
「小、小姨!」她吃驚,「你怎麼會在此地?」
她不是應該在開封守著溫老太爺的麼?
嬴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