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黎還沒回嗎?」
「哦。他昨天給家裡打過電話,問過小明的情況,說今天會回的。」
江梓蘇皺了下眉頭,她記得嚴雲清和她說的是,一個月內不宜出院的。他才休息幾天就出院?這是已經想好不要命了嗎?
「您忙自己的去吧,我去陽臺看看小明。」
說著,她自顧自往陽臺去了。
那保姆人這會兒不敢看電視打擾她,乾脆去了廚房,也不只是倒騰什麼了。
陽臺上,少年前面的桌子上放了個水果拼盤,並沒有插牙籤,應該是保姆做給他的。
保姆平時把他當成智障看待,刀子之類鋒利物品都藏起來,給嚮明的吃的也都不敢帶核帶刺什麼的,生怕把這小金主傷著了。
說到底,嚴雲清請的這保姆還是不錯的。
江梓蘇坐在少年面前,圓形的小木桌上瞬間多了一道暗影,而少年依舊沐浴在陽光裡,沒有絲毫反應。
據向黎說,嚮明以前喜歡躲在各種陰暗的地方,又一次甚至把自己關在櫃子裡讓他好找,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讓嚮明適應並喜歡陽光。
於是,少年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陽臺裡沐浴著陽光,像一位哲人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為外界所幹擾。
今天的陽光正晴,打在人身上還挺舒服。江梓蘇發現,這少年睫毛濃密,又黑又長,看起來乾淨討喜,清澈的眼眸間卻是一片空洞死寂。
向黎和她說過,兒童自閉症中有四分之三伴隨著精神發育遲滯,通俗來講就是智力障礙,而嚮明就是那四分之三中的一個。
江梓蘇心裡好奇,將上半邊身子微微趴在桌子上,手臂緩緩伸過去,拿一根纖白的手指輕輕刷過少年濃密的睫毛。
少年依舊無知無覺,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江梓蘇知道,他卻有最漂亮乾淨的靈魂,好像純粹與世隔絕一樣。
坐了沒幾分鐘,大門處又有聲響,江梓蘇起身去看,居然是向黎已經回來了。
他手上打著石膏,腦袋上也纏了一圈繃帶,整個人看著都好像又清瘦了些。
有些慘白的臉更加襯托出那一雙漆黑的眸,正正好地定著和江梓蘇對視。
江梓蘇覺得,罪大惡極是莊律,她沒有必要太過愧疚。但心底,卻有極端複雜的滋味,捉摸不透。
她緩緩走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並沒有過去扶向黎一把,表情眼神也相當冷漠,輕描淡寫地問:「你給我發過訊息?」
向黎微白的臉色似因為愉悅的情緒而暫時浮上一層薄紅,他倏而笑起來,明媚而純粹。
緩步走到沙發邊坐下,才看著她淡聲道:「大概是運氣不好,被莊少撞見了。」
江梓蘇知道自己大概不用解釋什麼了,她朝著他問:「你手機呢?我想看看你給我發的什麼。」
向黎抿了抿唇,有些虛弱地靠在沙發上,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解鎖,開啟聊天記錄,然後將手機遞給她。
微信刪除訊息的功能只是單方面的,莊律在她手機上刪除了訊息,但向黎手機上還有顯示。
只有兩條。
第一條是一張圖片,是向黎的自拍——
男人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色慘白得毫無血色,眼皮抬起來都好像費了全部的氣力,虛弱得好像隨時都能死掉一樣。
照片上還拍出了性感鎖骨,極富爆發力的肌肉,同時還有……胸膛處駭人的傷口,觸目驚心。
最可怕的是,這樣一副近乎奄奄一息的身軀,眼眸漆黑明亮,有些迷濛眼裡氤氳了笑意,唇角也微微勾起弧度。
這觸目驚心的美感,也因為這濃鬱的血腥味與那天使般的微笑而到達頂點,看得人呼吸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