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瀲秋,保重!”
他走到我身邊。“ 兮沾塵,從今以後,朕不願再聽到這首曲子。今天所有的事,朕也不願你再提起一個字。”
離開這裡以後,皇上還是皇上,兮沾塵還是兮沾塵,至於唐瀲秋是誰,再無人知道。我說:“ 將來,今天的一切,都會伴隨著兮沾塵永埋黃土。”我抬手將一根弦拉斷,錚的一聲,血液順著手指的傷口流下來,蠕爬在我的手掌上。“ 若違此言,命如此弦。”
“ 兮沾塵。”他看著我,像第一次見到我一樣的,陌生,又驚訝。
他走向遠處。
我依舊坐在原地,我在心裡對唐三娘說:“ 瀲秋啊!和他告別吧,這必是你生前死後,最後一眼看到他的身影了。”
唐絳唇不知何時到了我的身旁,默默陪著我,守著唐三孃的陵墓。
後來,“ 唐門”怎麼樣了呢?
唐雪雁嫁給了她的表兄唐仲達,接替三孃的位置成為“ 唐門”新的主持者。江湖上已經沒有人再敢說“ 唐門”是邪門歪道了,川蜀唐門,就這樣躋身江湖明門正派之列,與少林峨嵋青城並肩齊伍。
一陣微風吹拂著眼前不遠處那片綠樹成蔭的山林,枝葉摩挲,沙沙作響。飛鳥鳴唱著飛穿過重重的枝葉。我站起來,看到西邊已經是落日餘暉夕霞脈脈。我長嘆一聲,對已經遠去的唐三娘在心裡無數次地祝福,安息吧,三娘。青煙中分散的灰屑,在風裡飄揚遠去,三孃的魂魄能否回到她北方的故鄉呢。
我對唐絳唇說:“ 我們走吧!”
丙子年十二月的汴京,天空灰濛,銅色的雲朵遮住了濁白的陽光。趙光義終於拜過宗廟,正式登上了帝位,成為宋王朝第二位帝王,年號太平興國。那一天的皇曆上寫著宜祭祀婚娶忌遠行。
我回首再看唐三孃的墳冢,終於明白了那片樹林的妙處。
孤墳在翠綠的環抱之中,正好擋住了從外面照射進去的陽光。我愈加佩服趙光義了,他想得總是出奇周全。
可惜的是,他似乎忘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事是可以完全都掩埋的。
捕風捉影,百密一疏。
唐三娘在陰暗的密林深處,看著我詭異上翹的嘴角,會意地低笑。
第六章 逝者如斯夫(1)
祭奠完唐三娘,我又回到了邀月山莊,直到宋太平興國三年,我再沒有走出過這莊園一步。唐絳唇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我被軟禁在邀月山莊的四壁高牆裡,過著孤獨隱忍的生活,我牽著憐兒的手,告訴她,她的家在北方,那裡曾經繁花似錦,現在輝煌難復。
憐兒叫我:“ 兮沾塵。”
我喜歡她這麼叫我,直呼名姓。這種率真的聲音已流失了許多年。
夷芽依舊睡著。我每夜都守著她,而唐絳唇,每夜都守著我。
“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每天深夜都在這裡一個人出神發呆。”我問她。
她搖了搖頭。“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世界,這個,不是外人能強行就干涉的,也不是外人隨便能夠明白的。”
我問:“ 那你相不相信,這屋子裡,除了你和我,還有第三個人。”
“ 不相信。”她警覺地環視四下,堅篤地說,“ 若有第三者存在,他決不會是一個‘人’。”
“ 你很自信。”
“ 我可以確定,方圓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我無不能察覺。”
你看哪夷芽,這世上有多少人把你遺忘了忽略了。我的手掌平撫著夷芽鬢角的些許斑白,驀地有種預兆冷不防跳了出來———夷芽她不會再醒了。如今的她,不再是從前的她,她沒有恨沒有愛亦不再是大荒的神裔。生老病死,她只能坦然面對讓生命順其自然。我苦笑著,人人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