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上夾著監測血壓的小夾子,和儀器連線在一起,檢測結果令人心驚膽顫。
手術室下來,她幾乎丟了半條命。
顧笙變了,醒來後,她把望江苑的地址告訴給醫生,她讓他們去找陸子初,她說這世上她已不知道可以相信誰,依靠誰,她只有他了。
她說她的孩子還活著,還在她的肚子裡,有時候她會忽然抓住醫生的手:“你摸摸,她在動。”
她每天說很多很多的話,沙啞虛弱的聲音都不像是她自己的,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都在說些什麼。
那天韓愈聽到護士小聲議論:“該不會是瘋了吧?”
韓愈彷彿掉進了冰窖裡,一種尖銳的痛直達心臟,轟然倒塌。
上學的時候,他參觀過醫學實驗室,看到那些泡在容器裡的死嬰,心臟會莫名緊縮,不忍直視。那個孩子從手術室裡送出來時,他看了一眼,心裡有什麼東西忽然間死去了。
他不敢離開她,錯過了韓老太太的葬禮。
夜裡,她被夢魘驚醒,她和他均是一臉眼淚,他抱著她,那麼緊的力道,似乎能夠擠走她胸腔裡所有的空氣。
有淚流進她的脖子裡,他為外婆,為那個錯手害死的孩子而哭,那是他從不輕易示人的良善;而她在那一刻竟是清醒的:“別碰我,噁心。”
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時常一個人呆坐著,認不清人,眼裡霧濛濛的。
任洋問他:“你還愛她嗎?”
“愛。”他把湯吹涼了送到她唇邊,她麻木的吃著,她混淆了時間概念,卻記住了韓愈的話。她只有好好活著,他才會撤訴,放了陸子初。
他有時候會握著她的手。手很冷,彷彿結了冰,暖的久了才會有著正常人的體溫。
她並不見得就認出他是誰,偶爾她會自言自語:“手腳容易冰冷,說明沒人疼。”
他聽了,心裡只覺得難過,把她當成了一個孩子,攬在臂彎裡,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頭髮,言語喪失了陰戾,被溫和取代:“阿笙,過去我們都回不去了,我們還年輕,人生還很長,我會好好照顧你,好好疼你……”
她沒說話,只呆呆的望著室內一角,她有著自己的專屬世界,至於外界紅塵萬千,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8月初,韓愈扶著阿笙去花園散步,洛杉磯接連下了好幾日大雨,花園空氣很好,但一陣陣風吹過來卻很涼,他把外套脫下來穿在了她身上。
嘴角終於流露出久違的笑意,她就那麼穿著他的衣服,看起來很小,就像是一個孩子。
歐陽浨來找韓愈,遠遠就看到了顧笙坐在椅子上,韓愈蹲在她面前,正在喂她吃餅乾。歐陽浨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贖罪,還是隻想竭力疼愛她?
後來,歐陽浨恍然頓悟,她對任洋說:“先生入了魔。”
任洋沉默,韓愈和顧笙認識彼此,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任洋和韓愈認識多年,從不曾見他如此為一個女人費盡心機,不惜和兄弟決裂,他是那麼想要把她放在心尖上,依偎過一輩子,也許連韓愈自己也沒想到,時至今日傷她最深的那個人竟然也是他。
那天,她有公事找韓愈,他快把醫院當家了,就連對顧清歡的迫壓也失去了最初的興趣,現如今他一門心思都在顧笙身上,她和任洋只得每天頻頻出沒醫院。
歐陽浨在一旁站著,眼見韓愈取出紙巾幫阿笙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餅乾屑,這才站起身,朝她走來。
顧笙安安靜靜的坐著,歐陽浨是知道的,她可以就這麼坐上很久,有時候會跟人說話,她似乎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不去理會有沒有人能聽得懂她在講些什麼。
但她也是有清醒的時候,那天她在韓愈口袋裡發現了那兩枚銀戒。一枚是她的戒指,一枚是陸子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