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幸福——她太瞭解金承俊了。她明白他在弱蘭死後雖沒流一滴淚,可他的心已經死了。如果不是為了去救她,他現在不是去京師而一定去了九泉,追隨他摯愛的亡妻而去。
他以後也不會再活著了,沉痛與追悔必將伴著他有生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她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都是你不好!”斗然間,厲思寒爆發似地喊了出來,抬起頭恨恨地盯著眼前這個人,“都是你引發這一切的!若不是你跟我過不去,承俊也不會來救我,弱蘭也不會死!你……你為什麼偏偏要與我們過不去?朝廷有無數該殺該剮的,你為什麼不去抓他們?我義兄不該死,我不該死,弱蘭更不該死!為什麼……為什麼卻——”
她激動中伸手往他臉上打去,深埋在心中的憤怒噴發而出。
鐵面神捕沒有躲避,只任那一掌落在鐵製的面具上,發出沉悶的鈍響——臉上沒有絲毫痛楚的感覺,然而,內心卻彷彿有一根針猛然紮了進來,痛徹心肺。
痛哭了許久,許久,她的身心終於俱已疲乏到了極點,不由自主地倚在碑上睡著了,如此無辜而又無助,彷彿一個沒有了父母親人的孤兒。
鐵面神捕輕輕扶她在林中睡下,又解下斗篷蓋在她身上。在低頭為她蓋斗篷時,他看見一滴水晶般的淚水,綴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顫了一下,又輕輕滴落在他冰冷的手上。
淚,竟是溫熱的。
那一刻,他凝視著睡去的人,再看了一眼墓碑上新刻的名字,忽然間,鐵鑄的心裡傳來一聲極細極細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正在迸裂開來。
滄海(下)
更新時間2003…7…6 22:51:00 字數:22312
京師。
天香樓上,絲竹齊奏,麗人翩翩起舞。座中一位貴公子模樣的年輕人左擁右抱,開懷暢飲,情態風流。
突然一道白影掠入,北靖王抬手一抄,收入了掌中。他不動聲色地推稱酒多欲嘔,起身出席。在樓外,他展開手中紙團,面色大變。
紙上只有三個字:“厲思寒”。
他一低頭,只見樓下街對面站了一位素衣青年,正轉過頭望了自己一眼。北靖王立時認出,此人正是當初厲思寒口中的“承俊大哥”。
他不再遲疑,立時長身離席,跟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穿街過巷。一直來到了郊外,金承俊方才站住身,回過頭來,對著他微微頷首,似是招呼。
北靖王見他似乎頗為憔悴,比起幾月前在京師初見時的丰神俊秀,直是判若兩人,不由心裡一震——莫非是……莫非是那個丫頭已經……
“你還願意救她麼?”然而,在他遲疑之間,對方卻已先開口,聲音沙啞。
“什麼!那小丫頭還活著嗎?”北靖王心頭一陣欣喜,一把握住了金承俊的手,就算是心機深沉,也無法掩飾此刻心裡的喜悅,“嶺南日前傳來密報,我還以為她、她與鐵面神捕在半路遇伏死了!”
“小寒很好,目前已到了揚州。”金承俊緩緩道,“如無意外,鐵面神捕應快要押送她回京了。”
“那就太好了!”一向真正的喜怒不行於色的北靖王忍不住笑逐顏開。
“北靖王,我此次前來,是有事需要拜託——”金承俊淡淡開口,語音中憔悴異常,卻又含了關切,“小寒罪名重大,押回京中論罪必然當死!你……你可否能看在她與你相識一場,盡力替她開脫?”
北靖王頓了一下,終於壓下了脫口答應的衝動:“這小丫頭的案子實在重大,何況又是鐵面辦的案!——他經手的每一案,主兇沒有不定罪處死的。只怕……”
金承俊淡淡一笑:“王爺若是為難,就當在下沒說此事。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