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道:“是啊,命運,誰能爭得過命運?”他似乎有了喟嘆,也脫下鞋襪,將腳浸入水中。游魚立刻游過來輕觸他的腳。
“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側過頭對小吱,儘量用開朗的語氣,“我們三個可以永遠在一起。”
小吱划起一個輕淺的笑容:“我們三個?你,璇玉和我?”我努力排遣掉心中的難受,說:“對,我很喜歡這樣。”從今夜起,我必須擺脫掉那個燕譽廳中金冠少年在我心中的痕跡。這沒有什麼,人是往前看的,路是往前走的,我相信我能夠做到的。
小吱聽了,纖長的眉毛揚起:“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看他有些不相信,把眼睛對準他,擺出非常非常認真的神情:“小吱,我說的是真的!”
我像要趕開心中雜念似的急急說道:“我們三個,你、璇玉姐姐還有我。我們一起掙錢,等攢夠了錢就買一幢房子,然後一起過日子,有我在,沒人能夠欺負你們。”這份平靜的生活不正是我以前夢寐以求的嗎?現在,已經唾手可得了,我還抱怨什麼?難過什麼呢?
小吱不說話,微笑著搖頭。
我們四隻腳一起在水面拍動,月光化作碎片,看向無風的湖面,有千頃蓮花葉,在月色下婷婷而立。
“小吱,璇玉,你們在這裡?”力士玄魚機的聲音從我們背後傳來,帶著酒意,可以聽見身邊還有其他人。我和小吱不由將手捏緊了:不知什麼時候,小船飄到了百樂門的岸邊。我身上的表演服裝沒有換,臉上的偽裝沒有面紗的遮蓋,完全不能騙過這些熟悉璇玉的人。
情急之下,我只得向水中一撲,銀鈴響處,我整個人已經沉入了湖水中。在船舷邊悄悄起身,聽到小吱在說:“諸位先回去吧,璇玉今天高興,要在水裡玩一會兒。”那些人都是粗魯之輩,況且又有了醉意,笑言拉扯之間,居然也上了船,說要泛舟百子湖。
小吱尋了個空,低下身體問我水性如何,我說我水性很好,我另找地方上岸去了。他點點頭:“早些回來。”
我在水裡一個翻身,彷彿一條身著輕紗的人魚,穿遊在百子湖的亭亭蓮葉杆間,魚兒在我身邊掠過,水草在我腳下飄拂。星光落在湖面上,如同人間搖動的燭火。我索性放縱自己在水中自由遨遊,追逐著一尾大錦鱗,游出很遠。“嘩啦——”我從水中伸出頭,無數垂柳的枝條將我遮蓋。我認了一會兒,才認出這裡是漸水。
漸水乃從未央宮西的太液池中流出。太液池中有一個以數千根百年樹齡的黃柏木芯搭建而成的十丈高臺,名叫漸臺,相對著天上的漸星而得名的。所以,數里之外也能夠在漸水中隱隱聞到柏木的清苦之香。想到未央宮旁的太液池,我不由想起他今天晚上要去未央宮。
雖然宮廷監禁森嚴,我從漸水上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入宮的,我還是忍不住向上遊游去,直到未央宮一隅的挑簷角樓在燈火通明中出現在我的面前,才停住了手腳。高高的宮牆隔絕,在我面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陰影之上是不屬於我的光明。燃燒的火把下,有巡視的軍士全副武裝,往來不歇,戒備謹嚴。我無法看到裡面的雕樑畫柱,飛磴復廊。只看到未央宮外的無數垂柳立在漸水河畔,有扯不斷的絲縷。太液芙蓉未央柳,此是初夏,芙蓉未開,垂柳正盛。
我覺得自己遊得太遠了,正待回去,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風聲。
那風聲忽而肅肅,忽而悠悠,時而迅若閃電,時而緩若星動。我能感覺到風的起動若脫兔,凝立若盤山,遊走如行雲,剛烈如雷電。這不是風,這是有人在舞劍,而且是高手。
但是,這個高手的劍法很奇怪,出劍不見狠辣,收劍不見利落,走劍不見輕靈,回劍不見鋒芒。出於同為武人的好奇,我靜靜游到垂柳邊,看看是何人在這深夜起舞。
劍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