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濃雲翻滾,寒風愈冷,佘霜壬將她圈在懷裡,按著她纖細手腕上的脈搏,想要安撫卻已不知從何說起。
殷宸去而又返,將信扔給殷夜。
寥寥數語,是為絕筆:
不孝子三郎,雲遊中染病,恐時日無多,亦不想重回舊地。望恩母許我殞身於山川湖海,與吾終生所愛之疆土融於一體。
日後,世間再無謝氏三郎。然,爾耳畔之清風,頭頂之雲霞,目光所及之雨雪星辰,皆是三郎。
世間再無謝氏三郎……
雨雪星辰皆是三郎……
殷夜眼前模模糊糊,她張合著唇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陰霾的天空開始落雪,她仰面倒在身側人懷裡,雙眼通紅卻沒有眼淚,一直蠕動的唇瓣亦發不出一點聲音。
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時候,她伸手接住。已經退盡血色的面上,煥出奇異的笑意。
落雪了,雨雪星辰皆是三郎。
「雪!」她閉眼前,終於吐一個字。
血——
青袍郎君驀然頓住了腳步,他打橫抱在懷裡的人,下半身的袍擺已經被血染紅了。
汩汩鮮血,流的極快。
第45章 【045】我、不、怕。
鑾駕回到宮中的時候,還是十一月十三當日的戌時正。
兩個時辰的大雪,地上已經積起厚厚的一層。縱使佘霜壬醫術無雙,勉強緩減她的見紅血流。但從裕景宮外門到寢殿一路,落在兩人身上的血漬,染在雪地裡,仍舊觸目驚心。
如佘霜壬所料,殷夜被刺激之下,心緒混亂,已然有了臨產的徵兆,沒法再保胎。
太醫將這話傳達給昭平的時候,殷夜尚有意識。她躺在榻上,忍過腹中的抽痛,只拉著就近的佘霜壬的廣袖,朝他拼命搖頭。
她想說話,卻不能吐出一個字。
「太小了?」片刻,佘霜壬看著她的口型,握住她的手,小聲問道,「您怕他們太小了,是嗎?」
殷夜點頭。
前世裡也只有七個多月,她生下的那個孩子,小的像只剝了皮的小貓。她撕碎衣衫包裹她,竟半片袖子就能攏嚴實。
而這輩子,他們已經沒有父親了。唯剩她,讓她再養一養她們。她拉著他袖角,神情哀慼,餘光望見下身不斷流下的鮮血,無助又無望。
「不怕的。」佘霜壬坐在床榻,給她擦著汗哄道,「生下來,臣幫您養著他們。您有整個太醫院,再不濟我們可以招攬名醫,天下四海都是您的……」
天下與四海。
誰給她的天下與四海?
殷夜頻頻搖頭。
到了這一刻,她只想要她的夫君,想要她的孩子。
「舅父!」已經太久,她沒有喚過這個二字。只是這一刻再喊,只能靠口型來辨別。
她的雙眼又紅又熱,頭腦脹疼,目光緩緩渙散開去,薄汗涔涔的面上又開始現出傍晚時分奇異而虛無的笑。
有前世路,引著她走回去。
「陛下!」佘霜壬見她鮮血仍舊如柱流下,只扎針在她虎口,「陛下,您撐口氣,不能睡!」
「且待血止了。」
殷夜被強迫著醒來,睜開雙眸,扭頭望著半抱著她的昭平。
是不能睡。
她還有一點清醒的意識,只滿眼渴求地望著昭平,唇口一直蠕動著,一字一字傳給她。然後,然她推開去。
沒有聲音,昭平卻也懂了,只掩口含淚奔去帝王雙殿。
勤政殿九層朱櫃裡乃帝王信物,璽印和虎符,含光殿中有專門傳位的空白詔書。
殷夜見東西都來了,便蘸著血跡書寫。
「夜崩悅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