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朗兒,他心性早熟。許是信了,且還為他們阿孃抱不平,如此艱難困苦的六年啊,一人拉扯他們長大……」
殷夜眨著漂亮又清透的鳳眼,不免同情地望著謝清平,頓了頓方起身單手支腮,一手抬起他下顎,「夫君不必這般懊惱,不若妾身再給你生一個,你一手帶在身邊,定與你同心同德。」
謝清平拍開她的手,將人往上抱了抱,抽過軟枕給她靠著,方掀簾看著後頭另一駕馬車。正巧朗兒亦掀了車簾,往這處看來。
父子二人四目相視。
小皇子頷首見晚生禮,謝大人持臣子禮,一大一小十足的君子模樣。
車簾落下,謝清平回身時,面色便又添了兩分蕭瑟。
半晌拉著殷夜地手道,「不怪孩子與我生分,總也不曾照顧過他們,總得給他們些時間。」
「有他們很夠了,且不論你如今這般身子……便是你好好的,也不能讓你再生的,太遭罪了。」
殷夜聽著他的話,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瞼。片刻,伸著五指在他掌心輕饒。
謝清平笑了笑,反手將她素手攏在掌中。
車駕至承天門,謝清平叫停車駕,下了車。
「做什麼?」殷夜攔著簾子,望著車下的人。
四月春光明媚,朱牆綠柳茵茵,花開遍地,暖風燻人醉。
青袍銀衫的名門公子縱然年華逝去,卻風姿依舊,毓秀朗朗。隻立在漫天流雲下,眉目溫和道,「臣在何處犯錯,且從何處認錯。」
「那個……」清風拂過起女帝鬢角青絲,從她眼前略過。
她的心閃過一絲凌亂,須臾只咬唇含笑道,「那你、你好好反省。」
馬車入承天門,殷夜端坐車座,深吸了口氣。
反正,她確實不容易。
後頭的車駕內,兩個孩子望著站在承天門口的人,兄妹倆四目相對。
小公主晃著兄長的手,可憐巴巴道,「阿孃可真兇。」
「嗯,謝、謝大人真可憐。」小皇子認同地回應。
暌違一年,女帝重臨含光殿。
朝會之上,除了對下個月後東齊使團來訪做出佈置,其餘便是對兩位殿下絕處逢生的賀喜。七年來,百官終於再見女帝真實笑靨。
皇裔無恙,女帝啞疾得愈,如此雙喜臨門,當是天佑大寧。
然,諸臣心中,多的是認為,該三喜臨門。
這數日承天門口,進進出出,但凡長著兩隻眼睛的,都能看到蒼穹宮門下,站者何人。
若說這位昔日的謝丞相,此刻歸來,是與女帝外出歸來,恰巧撞在同一時日上,長著腦子的人是不信的。
謝清平如今沒有官職在身,但看一眼身上衣袍的規制,腰間玉革的花色,左右環佩數量和長度,便知是一品鎮國公的配置。
當日離開,可不僅是貶官,爵都被革去未留。
如今這幅打扮,若說沒有女帝的允許,大抵是不要命了。
然女帝復其爵,又命其立於此,不聞不問,不提不言,群臣一時亦難辨心思。
只是一想到面相肖似這青年郎君的兩位殿下,再觀一眼人身上衣衫,便也基本確定,不日該復職了。
更有從戍守承天門口的禁軍中,傳出了一點花色訊息。
謝三郎白日自是自省般地立於此間,然待夜幕落下,便也沒了人影。,
內閣學士慕容麓頭一個近身與多年未見的同僚問候,「閣下今日又換衣衫了?」
「嘖嘖!」慕容麓拍了拍他肩膀,扯了把他的袖子,「閣下去哪裡換的這日日不重複的錦衣玉袍,丞相府可是還關著門!」
謝清平撥開他的手,從容道,「不是休沐日,好好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