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出去吧,爹爹知道該生氣了。朕熬好了就來。」殷夜扭頭朝他露出一點笑意。
佘霜壬看著她嘴角給他的笑意聚得艱難而蒼白,分明是硬擠出來的。被爐火燻的泛紅的臉上,滾下一顆顆汗珠,然雙眸裡卻因有這麼個可以盡孝心的機會而溢位無限滿足。
佘霜壬想,那人若是知道,大抵要心疼死。
他捧在掌心,養了十數年驕傲又驕縱的小姑娘,在他走後,已經笑都不會笑了。於至親面前,更是卑微又惶恐。
「快出去啊!」
「臣去馬車內等您!」佘霜壬伸手將她鬢角滑落的髮絲拂去,起身告退。
殷夜目送他離去,轉身望著一點跳躍的火苗。心道,其實她有家人愛她,有臣民需要她,有佘霜壬陪伴她,日子可以好好過。
生老病死也是常有的事,父親百年後,她會照顧好母親與幼弟。時光流逝,有一天,母親若去陪伴了父親,她便還有手足,姐弟二人亦會一路扶持,彼此依靠……
來日路,沒有那個人,她也能走下去的。
萬業寺門口,一輛馬車朝著郢都城方向奔去。
馬車內,殷律懷撩著簾帳,回頭遙望。直到那山上寺院門口的人影越來越小,直到剩下一個黑點,再看不見,方放下簾子。
「過往阿孃是公主至尊,對我是嚴苛了些。但她素來識理,她都說了,沒有怨久久的。你便放心吧。」謝清寧兩手攏著殷律懷的大掌。
「要讓久久把毓白召回來。」殷律懷半日紅潤的臉又開始泛出病態的白,反手握著妻子的手,「母親如何不怨?她怨的,只是不願你我操心,方隱忍著。」
「她說只怪毓白意氣,是毓白的錯。毓白何錯?最大的錯便是慣壞了久久!說到底,是我們沒有擔起父母的職責,白白讓母親這般年紀,都不得兒子守在身旁。我們愧對母親啊……」
殷律懷說著,又開始咳起來,這一日清醒,便是迴光返照了,他與謝清寧心中都有數,兩人彼此相望,亦不再說話。
許久,謝清寧道,「你也別多想。我們不還有潤兒嗎,如今母親很喜歡他,且讓他奉孝膝下,便算是代你盡孝了。」
「回去……叫久久來,我……」殷律懷喘著氣,靠在妻子肩頭失了力氣,片刻又道,「阿寧,你要看好兩個孩子,潤兒心淺,久久心重……」
「我知道的,你別說了!」謝清寧摟著自己丈夫,將他靠入自己懷裡,看皇城漸近,暮色降臨。
萬業寺中,殷宸牽著慕容斕的手,垂著腦袋與她回到廂房用膳。
「你這孩子,同你說了,你爹爹病重。你且隨著回去,不用伴著外祖母。」慕容斕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多吃些,吃飽了一會讓他們送你回去。」
「如今,你爹爹見不得你阿姐。你不在,別你姐姐好心送湯餵水的,又惹了你爹爹。你爹爹如今的身子,經不起了。」
殷宸聞得這話,想起殷夜常日守在別苑,不由頷首,「外祖母說得對,潤兒一會便回。」
他也沒胃口用飯,這兩月來,他原悶著一樁事,惶惶不可終日,想說又不敢說。今日見了慕容斕,總算鼓足了勇氣。
只放下碗筷,跪在了慕容斕面前,將那日偷拿冊寶的事如實說了。
話到最後,不禁潸然淚下,「潤兒原也想同阿姐坦白的,可是阿姐大部分時間都在別苑,潤兒怕爹孃也知道了,潤兒實在不敢,這麼大的禍……」
「不怪殿下,出主意的是老奴。」蘇嬤嬤噗通跪下。
慕容斕望著他們兩個,半晌扶起殷宸,將他拉到身邊,「你也是好心。怪只怪你舅父,他意氣用事,做事不顧前後。你才多大,有這麼顆為他們好的心,哪裡便是錯了!」
「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