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夢』這個名字好迷人,點這個怎麼樣?」她問。
「這個口感太烈了,我來點,你換一個。」他搖搖手指不認同,講話越來越直,越來越顯出年輕男人的莽撞笨拙。
莽撞中透著率真。
成熟男人總要顯得紳士,總是迂迴。
年輕人卻不同,他們面對世界還不熟練,若不用羞澀做遮掩,便會露出少年人的狂妄,怕會令人覺得無知和粗魯。
酒卻揭去羞澀面紗,讓人露出本來面目。
陶箏最後點了一杯『螺絲釘』,名字很可愛,度數卻並不低。
酒調好後,他們像熟稔的老友般碰杯,然後各自大口喝酒。
「你呢?一看就知道你事業有成,為什麼還會獨自喝酒?」他又伸手指她無名指上的戒指,「跟男人吵架了?還是他出軌?」
陶箏笑著搖頭,「這一點我倒很有信心,他肯定不會出軌,他不愛好女人。」
「難道他喜歡男人?」他挑眉。
「哈哈哈,那也不是。
「他每天都安排的很滿,早上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上班,每天要吃多少蔬菜多少蛋白質,晚上幾點下班,下班後要在書房裡玩多久的刀……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時間總是很滿,我擠不進去。」
陶箏聳肩,又道:
「我就像一個漂亮擺件,婚禮上將我帶回家,然後擺在櫃子上。
「從此以後就是偶爾想起來擦一擦,欣賞把玩一番,其他時間放著就好。
「我的喜怒哀樂?苦悶孤獨?在他看來可能根本不存在,一個擺件兒怎麼會哭會笑呢?」
她捏起酒杯大飲一口,酒液彷彿也醉了她的耳朵,四周音樂聽起來都變得澎湃激昂,心也跟著砰砰砰加速。
整個世界好像都變得吵嚷,她忍不住長出一口氣,憤憤道:
「呸!丈夫?還不如室友!
「我們各自忙工作,不一起吃飯,不一個被窩裡睡覺,不一起散步逛公園,不一同看電影,為什麼要結婚呢?就為了到了年紀該有個婚姻?
「真的需要嗎?
「我錢能自己賺,衣食住行都可以自己花錢供應,他提供不了任何情緒價值,沒有關懷,沒有陪伴,沒有愛,徒然讓我常常生出期望,又失望的喘不上氣。
「倒還不如沒有,也省的我心裡總是放不下。
「我今天被告……」
臉上涼颼颼,青年遞紙巾過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哭的很慘。
什麼時候開始哭的?
真是糟透了!
她粗魯的抹去淚,惡狠狠的瞪著手中被淚水打濕的皺巴巴面紙。
「我拼命在這座城市打拼快十年,圖的不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變得更美好的人生嗎?
「事業也好,婚姻也好,好像都失敗……」
她接過另一張面紙,將之如面膜般糊在臉上,哭的嘴角下撇,像個肆無忌憚又不怕丟臉的幼兒。
只差滿地打滾,捶人踢腿。
可是真過癮啊,薰陶陶又暢快。
酒真是好東西。
抹了好一會兒眼淚,她才將幾張面紙全團成團丟在一邊。
青年歪頭小心翼翼看她,彷彿很緊張,卻偏偏開口嘲她: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野獸在山坳裡沒有食吃,會到村裡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
陶箏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青年竟然拿祥林嫂的臺詞嘲她嘮叨。
偏偏對上他那雙清亮亮滿滿關切的臉,又生不出氣來,於是隻好撲哧一聲笑。
方才的愁雲慘澹,忽然都雲散了。
青年也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