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永無勝算。”沈夢沉淡淡道,“所以蓄勢待戰的定州只能是餌,讓納蘭述以為我也被追煩了,打算在這裡一併解決,但實際上……”
他笑了笑,沒說下去。
實際上,定州只不過是他打算拿來埋葬堯國巨鵠騎兵隊的墳墓而已。
去掉可怕的鵠騎,退走往青陽,山多崎嶇的青陽郡,才是最適合他的戰場,山區不適合騰雲豹騎兵,堯國兩大最強戰力就此折翼,而他的教徒戰士,多半來自青陽,熟悉地形,依託山脈作戰,時時可以繞到敵後偷襲,敵追則逃入深山,足以拖垮補給線過長的堯國追兵。
青陽,是他長大的地方,他的養母,是當地很有名氣的神婆,窮山惡水最多神鬼之說,當地教派盛行,他的養母就是一個小教派紅門教的聖母,他自幼入教,在教中如魚得水,很得教主寵幸,後來這個教派被朝廷圍剿,還是他提前發現端倪通知,助教中殘餘逃脫,但教主被官兵弩箭所傷,臨終前,只有他在場。
他葬了那不肯死的教主,也得了他的一系列用以矇蔽窮苦百姓的“術法”,但最大的收穫,還是一種奇特的“獻祭”,似武功非武功,以莫大的犧牲,過生死之關,獲非凡的神通,控人心神,毒功修煉,天下獨步。
他當時以為無稽之談,而且自己也沒有那修煉的體質,便棄之一邊。之後回到沈家,無意中得知身世,無意中被刺傷,被放逐,在渦山山洞中,苦捱那生不如死的五年,五年裡學會武功,也因為毒物浸淫,悄然改換了體質,五年裡日日夜夜,蝕骨磨心,都是這人間的恨,那麼深,那麼深。
他終於取出了當年的那個匣子,賭上自己的命,去換一個渺茫而野心萬丈的希望。
他成功了,地獄般的痛苦之後,是一顆琉璃之寶,是天下毒宗之祖,是永不老去的容顏,是註定不能長壽的人生。
聚集殘餘的紅門教徒,重新以毒術控制出更忠心的教徒,他十五歲入仕,十六歲在晉西溫嶺任縣令,那裡正靠著青陽郡,在那段時日內,成就了他的紅門教。
來自青陽,回到青陽,青陽郡緊鄰斡羅國,國小勢微,國內戰亂年年不休,只要他願意,隨時還可以帶教徒佔領斡羅。
這是後路,他沈夢沉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真正走上絕路,然而後路雖然謀劃完全,也要有命去一步步走下去。
沈夢沉捂住胸,微微咳了兩聲,嚥下了喉間一股淡淡的腥甜。
強弩之末,不能穿縞。數十年籌謀,心血或已將耗盡,到得此刻,走下去似乎是本能,依舊謀算似乎也是本能,但內心深處,卻似乎只剩下了疲倦,浪潮來去,捲過寂寥的沙灘。
從那日大殿之上,坐上那寶座開始,從一生怨恨的母親,死在他懷中開始,那一直追逐的,渴求的,執念的,覺得非死不足以贖的一切,忽然便成了幻夢空花。
如果他們能追來,敢追來,如果他真的實在不能支撐下去,那麼路上……
沈夢沉笑笑,抬頭看看天色,今夜無星無月,真是個偷襲的好天氣。
他走下城樓,步伐悠悠。
一群士兵在打水,十月的北地,已經很冷,夜間尤其滴水成冰,一桶桶的水擱在那裡,毒人在洗手。
每個桶她都洗一次手,洗完之後的水泛出一股粉色的桃花霧氣,但很快就恢復清亮。
這些水被士兵悄悄運上城,輕手輕腳潑在每個蹀垛上,和所有塔樓弩機上,那些被潑上水的地方,很快就結了一層青色的冰。
將領瞠目結舌——蹀垛澆冰還可以理解,讓人爬不上來嘛,但弩機塔樓哨臺也潑水,那弓箭還怎麼射?
沈夢沉卻不解釋,只笑道:“後半夜會有偷襲,你們且安睡前半夜。”
這古怪的命令驚得屬下將領瞠目結舌,他不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