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眾人又有了動靜,竊竊私語聲越來越響,不知有多少客人坐不住了。
等一曲唱罷,赭衣女子停下來,琵琶聲也漸漸止歇,只有餘音嫋嫋,彷彿仍在繞樑。
陳大公子如夢方醒,左右看看大家猶是一副色授魂與的模樣,正要鼓掌喝一聲彩,突聽著角落裡不知何人冷笑一聲:“此等惑人心智的妖魅之音,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玷汙我等的耳朵,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惑亂宮闈了?陳家請的好宴!”
緊跟著桌椅聲響,有幾人站了起來,調頭就要往外走。
眾人一看出了變故,齊齊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
陳大公子見這幾個並不認識,不知是怎麼混進來的,心裡一沉,正要阻攔,領頭一個大漢突然想起什麼,抬手“噹啷”一聲,將一錠銀子隨手拋在了桌子上。
四周驚呼聲乍起,就見那人隨隨便便丟擲來的銀子竟然在桌面上砸出來一個大坑,深深陷在了桌子裡頭。
門客譚芝湊在陳大公子耳邊低聲道:“大公子,那是安國公家的門客。”
陳大公子臉色微變,只得偃旗息鼓,任由那幾人大搖大擺離去。
安國公,那是太師吳德水的女婿。
幾年前老安國公因病故去,安國公世子承了爵位,聽說府裡實際上當家說話算的,是吳皇后的姐姐國公夫人大吳氏。
這擺明了是有預謀來砸場子的。
叫陳大公子不安的是,適才搗亂那幾個門客說的一番話。
他的表妹陳貴妃雖然通詩文擅歌舞,是一個難得的才女,模樣卻不如吳皇后美貌。
怕只怕這番話被有心人傳出去,無知百姓以訛傳訛,還道貴妃受寵乃是學了這歌妓的手段。一旦落下狐媚的名聲,貴妃不要說生下皇子,只怕連性命都難保。
不,絕不能任人往貴妃身上潑髒水。
可嘴長在旁人身上,他又不能把人都抓起來,就是適才唱歌的女子,他也不能悄悄處置了,再有吳家人在後邊推波助瀾……
陳大公子越想越怕。如坐針氈,哪還有心思欣賞接下來的歌舞,好不容易等到預先安排的節目都演完了。將眾人送走,剩下幾個好友本打算換地方再喝一頓,這會兒無心應酬,匆匆告別,坐著轎子往回趕,想趕緊與家裡人商量對策。
等他回到家門口已經是下午的申時,這時候來拜年的早走了。門前懸掛的福袋裡盛滿了飛帖名刺。
轎子停下,隨從打了轎簾,陳大公子自裡面出來。
只見大街上空蕩蕩的。一陣風颳過,隨風飛旋而至好多爆竹碎紙。
陳大公子心中突生悲涼:這會兒家族還算興旺,來年不知會不會如這爆竹一樣,“砰”的一聲炸開。大廈傾倒。屍骨無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正待往門裡走,跟在他身旁的譚芝突然小聲道:“大公子,你看那邊。”
陳大公子隨他所指望去,就見距離十餘丈遠,高牆拐角的避風處站了兩個人。
此時太陽西沉,那兩人披著斗篷站在夕陽餘輝裡。男的高大,女的窈窕。陳大公子看男的只覺有些眼熟,看那女子眉目如畫,突然想了起來。
譚芝已在他耳邊提醒:“是打傷了韓央的陸不遜。大公子,要不然門下去問問,他來咱們門口等著有什麼事。”
陳大公子嘟囔道:“大年初一,來拜年的吧。”
說話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道:“我正好沒事,請他們夫妻二人進府坐坐吧。”
陳家被逼得無法,越到走投無路,越是用人之際,陳大公子深明其理,想著不管這陸不遜為什麼而來,他都要表現得禮賢下士,此人武藝如此高強,就算招攬不了,能結個善緣也好。
譚芝這邊未等過去,那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