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開始渙散。“我要死了……”她說。然後,她身體劇烈地抽搐幾下,頭突然搭下來,就此氣絕身亡。
“啊!”張襄大叫一聲,踉蹌幾步,抱著薛玉京的屍體跌坐到地上,緊接著又是一聲大叫:“啊!”然後,他就開始發呆,目光一片虛無射向遠處,既不去看屍首,也不去看趙瑟和自己計程車兵們。
士兵們牽著馬,僵直地立在四周。人和馬都無聲地垂著頭,身上不知是汗水、河水還是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好似哀哀的啜泣。趙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既沉重且發虛。這兩種情緒並存於她的身體裡。她為薛玉京的死亡而沉痛不已,然而這種沉痛卻彷彿總是不能徹底、不能無所顧忌,虛飄飄的卡在半當間不上不下。在那沉痛裡,趙瑟總有一種隱約的錯覺,似乎正是自己的不祥才是導致薛玉京死去的罪魁禍首……
趙瑟不知如何是好,茫然無措地抬起頭。她的前面,隱約可以看見水軍船艦的旗幟;她的後面,是淮水。淮水上火勢已經開始減弱,大約很快就會熄滅,濃煙也漸漸散開。透過稀薄煙霧,可以看見淮水之後敵軍的大營。追兵已經在岸邊集結了,抬著木頭之類的準備重新搭建浮橋。趙瑟又低頭打量了一遍周圍,再次確定了他們大家的確還身處險地,而所有的人都陪著張襄哀痛死者。他們的確是不管不顧的發著呆。
趙瑟的心裡當即就是“咯噔”一聲。頭腦霍地清醒過來。不能這樣下去了!趙瑟匆匆幾步走到張襄的身邊。“張襄……”趙瑟手搭在張襄的肩膀上。
“滾開!”張襄大喝一聲。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將抱著薛玉京屍體的手分出一隻,推搡著趙瑟將趙瑟甩了出去。
趙瑟只覺得眼前一黑,身上巨痛,然後就發現自己躺地上了。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頭腦裡嗡嗡作響。 “這下完了,”她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著,“為什麼要突圍呢?我真蠢,為什麼一定要突圍?留在壽州城裡等著被俘不就行了?我怎麼竟沒有阻攔張襄,給他說明白這個道理呢?糊塗啊!真蠢!現在可好了,結下不共戴天的仇怨了吧?殺妻之仇啊,一屍兩命——嗯?孩子!”趙瑟一骨碌爬起來,衝著張襄不要命地就去了。
“孩子!還有孩子!”她大聲叫嚷著,瘋了似的和張襄搶奪薛玉京的屍體。爭奪中,薛玉京的身體從張襄的懷中滾落,高高隆起的腹部和裹著裙子的長腿長長地搭下來。張襄一手從她的腋下繞過抱著死去的妻子,另一手則伸出去揪住趙瑟的頭髮。趙瑟頂著頭皮上快要撕裂的痛,抽出身上的匕首握在手裡,將薛玉京的裙子用力向上一掀,手中的匕首就毫不遲疑地剖了下去……
趙瑟滿臉滿手的血將那小小的嬰兒抱出來,割斷臍帶,在孩子鐵青的屁股上用力一拍,再一拍。孩子緊閉著眼,過了彷彿一生的時間,手才微微動了一下。又過了彷彿一生的時間,孩子終於哭泣起來。
“張襄,還有孩子,你看,孩子還活著!”趙瑟激動地說。
張襄抓著趙瑟頭髮的手慢慢鬆開來,木呆呆的眼光裡終於也有了一點兒生氣。他看一眼薛玉京的屍體,看一眼趙瑟手中的嬰兒,看一眼屍體,看一眼嬰兒……終於,他撲在薛玉京的屍首上涕泗橫流地嚎啕大哭起來。
似乎是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帶給了張襄新生的力量,給了他振作了理由。他好不哀傷地哭過一氣之後,便一抹眼淚停住了哭聲。他默不作聲將薛玉京背後的箭拔下來,箭頭上隱約一個“鷹”字。
“啊——”趙瑟要咬住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叫出聲來。“鷹……”她心裡想到,“是十一手下那個女將軍……”
然而張襄卻並沒有什麼反應,或者有反應表面上也看不出來也說不定。總而言之,他只看了看,就像扔掉垃圾似地將那箭遠遠地甩去一邊。然後,他就抱著薛玉京的凋零的身體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