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你爹那年不知迷了哪一竅,非得讓你尋了她,自打這女人進了咱家門,咱一家人就沒過一天好日子!過去人都說那啥掃帚星啊,我是不信的,這會兒看看老輩子人說那老理還得信,要不好好一家人,咋就說死都死了?偏就留了她?!可見這不乾不淨不知根底的女人,一般人家降不住的。東頭你三爺,西頭你四奶奶,你那些大爺大娘都說了,咱二孩眼看著這二年裡頭出息,要發勢了,是個臉朝外的人,這樣媳婦咱不能要!留在家裡早晚是個禍害,不勝就叫她哪來的還回哪去吧。說來她也是個苦人,過去也聽說過她跟她大的事,我還心想都是外人屈枉她,這會兒看,就她那樣子,在孃家住到十七八,難保是個乾淨的!就憑這一條,小兒你也不能跟她過!
娘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父親怔在那裡。他原想,家家婆媳恩怨,生氣磨牙在所難免,時間久了,自會好的。沒想到對於蓮,做孃的竟還有這多說道,而且這些說道,還句句都是那認死的道,沒半點回旋餘地的。他知道,眼下他就是再怎麼不認娘說的理,也不能跟娘分辯的。況且娘說的那些話,他昨天隱隱約約,也聽鄉鄰們說起過,不過都說的藏頭露尾,沒娘這麼直露罷了。
看起來,蓮在這個家難長留的。
他的心開始疼起來,初時隱隱的,越疼越痛,漸就劇烈起來,淚水就飽含了兩隻眼。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雖說他跟蓮成親了這多年,那個戰爭的夜晚之後,他才懂得了女人的好,過日子的好,活著的好。他積攢了二十年的生命,原就是為等她,又是在那樣過了今天沒有明天,活一晚是一晚,過一天是一天的年月,那以後他無論走到哪裡,就總是蓮的背影,蓮的模樣……現如今他眼裡天底下只活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就是他的女人蓮,他為這兩個女人活著,哪一個他都捨不得丟棄,都是他的命根子。
娘說完,好一會兒,聽不到他應聲,就說,孩兒你不言聲,我也知道你想啥,你小時候沒出息,怕她,這會兒你不能還捏到她手裡。孩兒,聽孃的,你就舍了吧!
娘說著話,摸索了他一把,他身子僵在那裡,像一根木柱子。
娘就哭了:孩兒,娘要不是為了你,你大死了,你哥一家人家都死了,娘還有啥活頭?井上河上都沒蓋蓋子,娘哪兒死不了哎!
他終於說話了,他不想讓娘傷心,他說娘,你看看你……
孩兒……
娘我聽你的。
娘擦了把臉:娘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天底下好女人多哩!
孃的話就像石磙一樣,在他心上碾壓著。
月亮又升起來了,他的心怦怦跳起來。
半夜時分,他像昨天那樣,又悄悄地起來,他管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住自己的身子,他想從娘身邊溜出去。
娘雖然眼神不濟,耳朵卻是極靈的。就在他跨出門檻的時候,娘突然在黑暗中說話了:小,你上哪去?
串個門兒。
小,我今白天那個話,你還是不聽啊!
他說娘,我咋能不聽?我一會兒就回來!說著話硬著心腸,朝外就走。剛走到門外,就聽屋裡“呼咚”一聲,回頭一看,娘趕出來,正將頭往門框上撞!他叫著娘連忙奔回來,將娘扶到床沿上,說,娘你這是咋?
小,你給娘個話。
娘……我記下了。
你答應我一聲!
娘,我答應你!
孩兒,不是娘心狠,娘這是為了俺孩兒從今以後有個好結果——你給娘賭個咒!
我父親他沒想到,娘在兒子跟兒媳的事上,竟能如此決絕,他哭了。娘感覺到了他的哭泣,娘臉上的表情更加冷硬。孃的心裡,兒子已經成了她的反叛,兒現在的心裡頭,那個妖精媳婦比她當孃的位置還要重,他寧可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