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臣說的是,咸豐八年、咸豐十年、同治三年,咱們同俄國人籤的那幾個條約。”
咸豐八年,即1858年。《璦琿條約》。
咸豐十年,即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
同治三年,即1864年,《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
三個條約的年代、名字,先後在關卓凡腦中跳出。
當《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跳出來的時候,關卓凡的太陽穴微微顫動了一下,他似乎聽到了自己心房滴血的聲音,一瞬間,嘴裡充滿了又苦又澀的味道。
這個條約。是1864年簽訂的。彼時,自己正在由美返國的海路上。挾美利堅平叛大勝之威,軍容壯盛,器械精良,端的是“中外仰望”,風光無限。
彼時,自己已經整整穿越了四年。
可是,歷史依舊以其強大的慣性,按時催生了這個條約。中國無可奈何,關卓凡亦無可奈何。
那個時候,關卓凡才深刻地意識到:歷史的軌跡,並沒有發生真正的轉折;中國的命運,並不能只靠自己在異國投機的一場勝仗,就發生實質的改變。
自己在這個時空要做的事情,不過才剛剛開了個小頭。
那個時候,關卓凡才痛感:呆在二十一世紀,對著已經作古的先人們,放嘴炮、唱高調,何其容易;真正設身處地,在這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扭轉乾坤,改定命數,又何其艱難。
《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是奕?拍板定案的,可是,在回亂暴起,捻亂肆虐,整個西北烽煙遍地,新疆事實上已全不受控的情況下,即便換了自己主政,這個約,真的就可以不籤嗎?
關卓凡一點把握也沒有。
力不如人,說什麼都是廢話、空話。
原時空,能夠勉強收回伊犁,說到底,不是因為曾紀澤的口才好,而是當時回亂已經平定,左宗棠的大軍,正駐紮西北,虎視伊犁。
好了,該御姐說話了。
“這幾個條約,我不大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劃界上面,咱們似乎……吃了虧?”
似乎?!
還好,姐姐,您還知道我說的是“劃界”的事情。
不怪得御姐“似乎”——穿越之後,關卓凡才發現:此時的主政者,對中俄劃界,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吃了虧,而是糊里糊塗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大的虧。
就是說,沒有明確的“量”的概念。
關卓凡查閱《璦琿條約》、《中俄北京條約》、《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關於劃界部分,有一個共同點:只有關於河流、山脈和卡倫的名稱、走向的簡單描述,沒有任何距離、高度的具體數字。
粗疏之處,和現代劃界協議的精準,差的太遠了。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中國人,既缺乏“數目字管理”的概念和手段,也不具備現代意義上的疆域觀念。遙遠的東北、西北的國境線,在理論和現實中,都非常的模糊,嚴格說起來,並不存在一條几何意義上的“線”。
更致命的是,彼時的中國,缺乏萬國公法中關於疆域的“實際控制”的概念——這讓中國在和俄國的折衝樽俎中,吃了大虧。
比如,俄國人堅持要求以中國的常設“卡倫”——就是哨所——為劃界依據,可中國的許多常設卡倫,距理論上的國境線還有非常遙遠的距離。於是,這段距離之內的國土,就被俄人用“先予實際佔領、再祭萬國公法”的法子,強行划走。
俄國人的邏輯是這樣子的:這塊地方,是我的實際控制區,而不是你的實際控制區——所以,這塊地方,是我的領土,而不是你的領土。
好,該關卓凡答話了。
他輕輕吸了口氣,說道:“回太后,咱們確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