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孩和她的小白鴿
木森從他的唱片店到火車站,有一段路,要坐大巴。
他背著一個空空的包,坐在大巴的最後排。他要去z市進貨,順便看一個朋友,要第二天才回來。
那個時候,斜陽透過車窗上薄薄的淺藍色窗簾照進車裡,將人籠罩在一片不夠真實的世界。木森輕輕地吹著口哨,是《super star》。他的目光是輕鬆隨意的,如同他的性格。
性格是刻在骨子裡的。無法因環境而改變。就像木森的快樂,和我的憂鬱。所以我們只能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個女孩是突然闖進木森的世界的。車在中途靠站的時候,上來了幾位乘客。其實就有那個女孩。
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緊身毛衫,一條白色的短裙,腳底下蹬著一雙白色的長靴。她的黑髮束成了一條馬尾巴,在她走路的時候,在她腦後輕輕地晃動著。
她一直走到最後一排。車裡只有一個空位了。那個空位剛好就在木森的旁邊。
木森已經停止了口哨,嘴巴卻依然保持著o型。他的眼光無法從那個女孩的臉上移開。當那張臉與他靠近時,他才被迫移走了目光。而他的心依然咚咚地跳著。
木森對我說:&ldo;顏容,你無法想像我當時的感覺。那一刻,世界只剩下兩個人了。只有我和她。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rdo;
我想笑卻沒有笑出來。我想起了昨天那個來買唱片的年輕男人。我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和那個男人是一個世界的,而木森與那個女孩是一個世界的。
他們從何而來?
木森與那個女孩一起下的車。女孩走在前面。她一下車,就有一個雪白的影子從天上飛下來,落在女孩的肩頭。
木森定晴一看,竟然是一隻小白鴿。那隻白鴿舒展了一下羽毛,在女孩肩頭輕輕地啄了兩下。
女孩側過臉,對那隻鴿子輕輕笑了一下,浮出一對酒窩。
那隻鴿子&ldo;咕咕&rdo;地叫了兩聲,目光裡竟有一種靈氣。木森覺得,那絕非普通的鴿子。
女孩拐上另一條街時,回眸望了一眼木森,嫣然一笑。那是她第一次注視木森。只是一瞬間,木森感覺自己的體溫升高了十度。
我說:&ldo;你沒有跟她說話嗎?&rdo;
木森搖頭:&ldo;我當時已經忘記跟她說話了。直到她在我的目光中消失,我才想起來竟然沒有跟她搭話。&rdo;
看著他一臉悔痛,我不禁失笑。木森在女孩子面前一向是自信善言的,這一次卻成了白痴!
木森要我講我的故事。我簡單地講了,他說如果昨天不碰到那個女孩,一定以為我是在聽歌的時候睡著了,做了一個夢而已。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莫非,我們都是做了一個夢而已?我就曾經在大巴上睡著過的。
木森拿來一面鏡子,仔細凝視著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很英俊的臉。我想,那個女孩,雖然木森沒有說過她有多漂亮,但一定是絕美的。
我在睡夢中聽到了音樂聲。那樂聲音調低沉哀傷,讓我的心裡有一種出不出來的難受。那音樂聲很熟悉,在夢中卻想不起在哪裡聽過,只覺得那音樂聲給了我一種巨大的悲痛。於是我哭了起來。那個夢一直做到天亮,我也就哭到了天亮。
清晨我終於醒了過來。感覺臉上一片冰涼。我的淚水,竟然將枕巾濕透了。而那個夢裡的悲傷還不斷地湧來,我的心裡像塞了千斤巨石一樣壓抑得難受。這樣以來,我的整個身體都是虛脫的。
我想做幾口深呼吸,卻覺得心裡面一陣疼痛。那疼痛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痛疼一陣接著一陣,幸而一陣輕過一陣,終於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