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聲音小了不少。
到了如今,她也知道,這些事兒,她已經說不上嘴了。
“鋪子裡離不得人,爹孃抽不得空,就讓我跟圓子糰子一道兒來送節禮了,節禮已經被嬸子搬進來了……”
阿土話落,阿水奶就欲掀被子起身,被阿水爺瞪了一眼,不知道嘴裡嘀咕著啥,又安分地坐好了。
“我跟你奶奶都老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你爹你二叔,你和阿水都是至親的兄弟,我也老了,不管如何說,這是血脈,無法改變的事實。
以前的事,都是我這個老頭子對不住你們,我被利益燻了心,可是,你們現在過得都好好的,你說不得過幾年就能做大官了,你爹孃這一年就能賺了我這輩子的銀子,都過得好哇……
我這心裡頭也算是放了心了,自有貴人助吶!”
阿水爺爺說這麼段長話的時候,中間歇了好一會兒,喘了好幾口粗氣才算是將話給說完了。
阿土一直盯著阿水爺爺,不知道在想些啥。
阿水奶這回躺不住了,麻溜兒地從床上起來了,扶著阿水爺爺趕緊躺下,又是張羅著倒水。
“沒半點兒眼色勁兒的,還不給你爺爺去喚了大夫來。”阿水奶腿腳麻利地倒了杯熱水進屋,就見著阿土正給阿水爺撫著背,嘴裡無話。
阿土的手頓了頓。
“咳咳咳……你奶奶不會說話,別理她,我就是說得急了,無事無事,人老了,誰沒個病痛的……”阿水爺說得著急,又咳了起來。
阿土依舊是起身了,往屋外走去,走到門口,不知道跟糰子說了啥話,倆人就結伴往外走了。
“就跟他娘一樣,攀了高頭踩低頭……”阿水爺爺就著阿水奶端著的碗,喝了口熱水,才算是止了咳。
“唉……我讓你躺好,阿土這孩子向來心善,咱說幾句軟話,還不成還能恨死咱這一輩子?若是我先去了,那留下你們這一屋子不懂事的,可怎麼過活哦……”阿水爺爺憂心忡忡。
阿水奶將碗隨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滿不在乎。“我是他爹的親孃,還能把我給怎麼著了?你啊就是想得多了,若是敢不孝順我,村子裡的唾沫水都能淹死他們!”
“你啊,還是不懂,就是扮扮可憐都不會啊……”
阿水爺無力地躺著,看著架子床頂,無奈地道。
“本就不是我病了,我如何才能裝得像……若不是為了阿水,我才不願意裝病。”阿水奶坐在床邊,有些懊惱。
也只有提起阿水,阿水奶的語氣會緩了緩。
“你就是如此,才如何讓我安心走。你也不看看自己,早就白了頭了,何苦來哉,都是你的兒,你的孫,亦是你的血脈……”阿水爺早些年就知道自己是真的錯了,有心和解,卻也是拉不下這個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只是,已經無人肯聽了。
“已經過繼給別房了,怎能一樣?”阿水奶不予置否,她的心裡早就分得清清楚楚。
唉……
只有長長地嘆氣聲。
如此坐著,直到門外又有了說話聲。
“當年都是我做錯了,不知道現在還晚不晚……”這已經成了阿水爺的一樁心事。
“這小子已經鐵石心腸,早就不是你當初的大孫子了,我勸你啊,別想了,還是好好地養好了身子,阿水的媳婦就是個不錯的,定能給阿水生個大胖孫子的。”
在阿土推開門前,阿水奶俯身快速地說完了幾句話。
吱呀……
楊大夫坐下,號了脈,收回了手,“上回就已經來瞧過了,老了底子不好了,這晚上起夜的時候著了涼,我上回開的藥應該早就沒了吧?怎麼不繼續吃著?”